手机没拿住,脱手落了地。
人也没站稳,
在过度的情绪起伏中鸭坐下去。
“……啊。”
林睦深吸了一口气。
好像。
真的是本人诶。
“……”
缩在厨间的墙角,捡起贴着钢化膜的菓子手机。
还好,屏幕没碎。
但是,已没有力气再回复任何一条消息。
“哈……”
“哈哈。”
——音晴P,是活人。
是活的,真人。
网络另一侧的他,不是什么骗子。
他给了我真正的账号。
私人的联络方式。
代表着从“粉丝”,晋升为“网友”、甚至有概率成为“友人”的,
联络方式。
“啊……”
时隔两年,他回复了我。
没有责怪我当初的无礼,而是因身体原因搁置了音乐。
真的吗?
真的只是这样吗?
身体原因……自己其实是猜测过的。
如果是这个原因,就说明,他得了极其严重的病症,严重到无法专注于乐音、无法继续练琴。
可是……
“……”
林睦抽出第三根烟,点燃,夹在指间。
思绪凌乱。
极其凌乱。
但不要紧,还可以更加严谨。
“仅仅是病痛,不会打倒他的。”
——他对音乐的痴迷,本身就是一种“病”。
身体原因的病痛,怎样才敌得过精神上的“病乱”?
除非已经无法弯折手指,除非已经卧床不起。
否则明显,还有其它不好告知给我的原因才对吧?
已经无所谓了。
只要他还在。
只要他仍在。
——
点燃第四根烟。
看着烟圈飘荡厨间。
林睦抽烟有个特点——
不过肺。
即,只把烟雾吸进口腔,然后屏息,含一口就吐出。
浅尝辄止。
既能享受到吸烟时的体验,又对肺部的伤害降至最低。
虽然在老烟民眼里,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浪费”和“无病呻吟”。
是会被部分烟民居高临下的批判甚至舌灿莲花的阴阳的。
但只有林睦这样的小群体明白,自己要的,不过是烟雾缭绕时那迷离的恍惚感;
那能给自己带来音乐灵感的、难以言述的通灵瞬间;
能够在黑夜里看到一缕微芒、尽全力驱散孤寂迷雾的,
“去孤独体验”。
【我要的不是烟草入肺,我也从不瘾大于谁。】
况且,这样间接的吸烟方式有个绝对优势,
即当有朝一日想要戒掉之时,可以说断就断,毫无戒断反应。
自己只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小女孩,哪怕是吸烟也要小心翼翼,也要很严谨。
严谨到,每次吸完都要漱口。
漱口之时要顺带把喉咙给清干。
厨间里摆放着的各种牌子的漱口水便是为此而生。
我需要烟带来慰藉,
需要烟来抚平创伤,
【需要在没有音辞P的夜里,看到那最后一点驱散迷雾的红光。】
——“煙”。
【您收到一条好友请求】
公寓里。
陆清拿起手机。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
“林睦”添加您为好友。
“……”
好家伙,飞信ID用自己真名。
雌小鬼这么奔放的吗?
果然是因为平时不怎么用飞信才会这样的吧?
陆清暗自嘀咕。
转念一想,
“是了,她这个年纪,往往把飞信用来当做家人和亲友的通讯软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社交工具"。
所以,当她离家出走之后,家人和家族之类的就也消失了。飞信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无需联络家人,因此她很可能连线都不怎么上。”
嗯。
陆清猜得不错,相比空空如也的飞信友人圈,林睦的企鹅说说反而比较活跃,总是会上传一些自己制作小蛋糕和手磨咖啡的片段,
然后在那下面,
没有任何人评论。
“……”
陆清看得不是很舒服。
感觉,
这孩子。
未免也太可怜。
“不行,得先获取必要信息。”
陆清的思路很清晰。
必须得先放下个人情结,不能被雌小鬼表面的无助状态所打动,毕竟现在的自己可是“海王”,在她眼里,是不折不扣的“带恶人”。
必须得入戏,得想办法在下次的会面里,以大恶人的身份,去让她感到温馨和前行的动力。
“嗯。我的宗旨是明推暗助,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
“最好不要暴露。”
思路十分清晰。
想到这里,陆清当下打字问道:
【琳酱,我看你近期给我发的所有视频的背景,都是一个小舞台和幕布,这是什么地方啊?感觉灯光和设备不错。】
他使出技能一:“正事切入”。
配以稀有雕纹:“明知故问”。
很快,林睦的飞信里就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
由于不怎么跟人交流,以至于她打字的速度很慢,甚至很僵硬,好久才能输入一小段话,
比起白星那种残影手速、秒回大作文的回复速率,完全是天上地下两个极端……
磨蹭半天,才终于回了句:
“是我住的小屋……是一家咖啡店。”
这不禁让陆清猛然反应过来——
“这孩子每天给自己编辑的几百字大作文……该不会是花费了一两个小时才能手写完发送过来的吧???”
啊?
“……”
滞涩了。
——心脏不小心梗住了一下。
行。
有三下子的。
陆清对林睦的“耐心”予以肯定。
继续旁敲侧击道:
【哦哦,平时一直住在咖啡店里呀,这家咖啡馆是琳酱家人开的吗?】
林睦:“不是,是我自己的。我在经营它,虽然……经营得不是很好。”
音辞P:“原来如此,琳酱是咖啡店老板啊。可是你应该还在上学阶段吧?有空去营业吗?”
林睦:“……已经休学了,不过最近会考虑重新返校。”
她老实巴交的说道:
“咖啡店是不固定营业的,看心情。下次的话……应该,应该是打算在周六的下午开一小会吧。唉。一想到有见到陌生客人的可能,就感觉有点不踏实。”
“……”
拿到想要的信息了。
【真好啊。】
陆清回道。
可以明显察觉,
时隔二年,林睦在与自己沟通时,若有若无的产生了一种“距离感”。
这种“距离感”,具体体现在说话用词的小心翼翼,不敢像曾经那样放飞自我,且总是在按捺、压抑着什么。
没那么自然了。
现在的她,就如同惊弓之鸟,
如同受过严重创伤的、伤口未愈的、流浪在无边沙漠中的孤独小猫。
很多话想说,
很多话又不敢说。
想要传达心底的感受,
却又怕新的“离别”再度重演。
【有着隔阂感。】
“啊。”
某种愧责感再度累加。
真是的,我是不是对她太狠了?
当时就算遍体鳞伤,也总归该最后联络她一下的,不是吗?
林睦没有犯错,只是那样的迈步,让自己看到了——
zazaki的影子。
唉。
“错的是我,不是她。”
“是我不该那样天真,到处寻找某段不切实际的回忆。”
对她很不公平,不是吗?
“算了。”
此刻,
陆清脑中不禁一热。
暗自决定道:
“下次见面时,让她尝到点甜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