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暮光咖啡”二楼的格局很有趣。
由于店铺的层高是商用级，所以内部可以搭建夹层，一分为二，在靠里区域装上旋转楼梯。
这二楼的构造是红地板、低天花板，一面有窗，窗外投射进来的光不太亮。
再往上，就是顺着楼梯继续往顶部走的阁楼部分了——
那是林睦的私人空间，“二楼半”的绝对禁区，里面藏有神器。
放眼望去，二楼区域仅能摆下6个长桌，12条小沙发。
陆清和苏灵的习惯是坐在靠着镂空扶手的最里，这样一扭头就能直观的看到楼下小舞台上亦或是吧台区林睦的小小身影，特别有趣。
而走上楼来的慕夏，则是笑眯眯的，笑眯眯的选择坐在与陆清相对的、斜对角的一桌——
陆清面向楼梯，慕夏面向着他。
两桌虽有视线盲区，但桌上的烛灯还是把双方的面孔给映照得轮廓清晰。
陆清看向了慕夏。
慕夏也看向了他。
前者没有认出后者，
但是后者。
【？】
“大小姐，大小姐？”
高坂观察力惊人，立刻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您一天没吃东西了，需要吃些点心吗？我去和二小姐说。”
“不用。”
慕夏被她打断，表情不急不缓。
只是不着痕迹的从陆清那边收回，心中诧然——
【怎么这么像学弟？】
学弟。
在慕夏的认知里，自己只有一个学弟。
学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从来没有问过，或许是不敢问。
而他的名字，时隔五年，也早已在印象中缓缓淡去。
每天接触的人太多，每天要面对的陌生名字也太多。
但是。
“高坂，你上次对我说，来采访公司的那孩子，名字叫什么？”
慕夏压低声音，以座外刚好无法听见的音量，问出了这个问题。
“……”
这下，高坂没法不答。
“陆清。”
“什么？”
“是陆清。大小姐。”
高坂后背绷直，坐姿有些僵硬。
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寄希望于大小姐不要在下一秒就对他采取家庭地址、过去历史、小初高人脉关系、大学前女友或者外界联系过的女人的性格讯息、银行卡存款剩余等全方位的资料索查。
那样的话，自己不但要加大班，还会将陆清推进火坑，成为大小姐的“玩具”。
“陆……清？”
出乎意料的。
慕夏美眸微眯，久远的记忆似乎慢慢苏醒了。
“陆清……”
“陆、清……”
她喃喃着这个名字。
喃喃着，记忆深处的名字。
——
【学弟，明天我就要走了，提前结业，去准备国际钢琴比赛的事情。对了，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吧？我去跟校长说一下，将社团权限转让给你。】
【诶……学姐，我、我叫陆清……】
【陆清？嗯，不错的名字，不过还是叫学弟比较顺口。哈，你知道么，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学弟呢。】
【……别人不算吗？】
【当然不算，我不喜欢和无趣的人沟通，甚至去看哪怕一眼。】
【诶…？】
【或许对你来说理解起来比较复杂，但这个呀，叫做“无效社交”，我称之为“无用联系”。】
【哦……】
到最后，陆清也没敢问出学姐的名字。
因为他知道，学姐不属于与自己的人生有更多交集的类型。
自己，对于学姐而言，恐怕就算“无用联系”的一员。
青涩的小陆清完全摸不透早熟学姐的内心想法。
只是觉得，这一别，就再也见不到了。
因此，若想不被多余的思绪烦扰，那就利益至上，只把自己的目的达到就好。
只把自己“想要每天练琴4小时”这样的目的达到、
就好。
可他忽略了。
忽略了慕夏对他的在意程度。
更没有想过，自己当初羞赧的表现，在这位早熟的学姐面前，是否能够瞒得过她的双眼。
而今，场景重现。
陆清坐在角落，用余光悄悄扫过慕夏那天后级别的正颜。
【高岭之花啊…】
由于妆容太过精美，以至于慕夏身上的光芒掩盖了那一整个空间，让陆清出现了“空气都在扭动”着的幻觉。
甚至还出现了人生三大错觉之一……
——【她在看我】。
她到底有没有在看我？
到底是不是在看我？
是在看苏灵还是在看我？
陆清不好说，也不敢回看。
因为怕自己的大学学弟身份被这位名气爆棚的学姐给注意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苏灵却不这么想。
哪怕背对着慕夏，苏灵也能只从哥哥的表情上就看出，对方的到来，对哥哥而言意味着什么。
哥哥的脸就像一面镜子，反射出慕夏对他造成的压力和影响深度。
从慕夏带着高坂走上台阶开始，从那高档公主鞋在楼梯上踩踏出昂贵的声音开始，
从哥哥特意收回了目光、局促不安的定在了椅子上时开始，
苏灵就已经判断出——
这里，“来了高手。”
她不在意慕夏到底是何方神圣，更不在乎对方想对哥哥做些什么，
她只在乎，今天的哥哥状态不佳，
是脆弱的，是容易被人乘虚而入的。
她只想要保护好哥哥，在自己眼皮底下，把他紧紧的“守护”住。
决不能让外人染指。
决不。
——
“姐姐，咖啡来了。”
很快的，
林睦走上了楼。
她端着托盘，托盘上的精美杯壶微微发颤。
林睦有些后悔。
不知让姐姐碰阿海，到底是否是正确的行为。
现在，姐姐的目光完全就是在看向阿海的方向。
如果她对阿海感兴趣，那么她就会调查阿海，探究阿海。显而易见，阿海也必然逃不掉这份调查，除非……高坂姐能挡掉这份调查。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林睦不知道。
只是默默把喝的摆在了姐姐和高坂的面前。
“伯爵红茶是姐姐的，意式四倍浓缩是高坂姐的。”
“嗯。”
“小睦真乖。”
两人目视着她摆好茶壶、糕点和茶杯，各自抿了一口，然后看她端着托盘，带着托盘上剩余的饮品走向角落里的“阿海”。
“这个是给你们做的，阿灵，你的是甜牛奶……阿海，你的是热京都拿铁，稍微有些烫，喝的时候小心些。”
“…嗯。”
陆清对她点了点头，精神恍惚依旧。
慕夏眯着眼观察着林睦对二人说话时的不同态度，从中读取出太多的内容。
果不其然，
下一息，林睦就转过头，对着这边询问道：
“姐姐，待会儿可以为我演奏一首《蓝二乘》吗？”
【。】
“为什么。”
慕夏不动声色。
“因为、因为我这两位客人也是ACG音乐的重度爱好者，姐姐说过想在我的店里试试那架电钢怎么样……我想着、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让他们也瞻仰一下姐姐的琴技……这样的话，以后他们就还会继续到我这里消费了……”
林睦呼吸急促，语无伦次的说出蹩脚的借口。
却见慕夏一动未动的坐在原处，依旧假笑着看向妹妹，玩味说道：
“是吗？可我的演出费，是很贵的哦。”
“诶？”
林睦愣住了，不知道姐姐是什么意思。
“既然想让我上台演奏给他们听，那就也得让他们表演点什么热热场才对吧？否则，我实在难以提起兴致呢。”
她表情平淡，改变了最初的主意。
说出的话，登时带给陆清二人巨大压力。
“啊？表演……”
“姐姐，你对客人提出要求……”
“你不也在对我提出要求么？”
慕夏语音渐厉，毫不留情，“怎么，小睦，那边的客人，对你来说，比姐姐更重要么？”
“不、不是……”
林睦嗫嚅着缩了缩身子。
“那，让他上台给我演奏一段乐器，不可以吗？”
仿佛觉醒了什么黑暗之物般。
此刻的慕夏，笑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