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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县失守的时候,爱新觉罗尼堪并不认为自己跟以前的满清皇族一样,会败在南面汉人的手里。在他看来这只是暂时的撤退,打仗不能只看一城一地的得失。
漫山遍野的北伐军让他头皮发麻,一个个据点的失守,意味着他如果守在萧县很可能被围在城中,成为第二个济尔哈朗。尼堪撤的很果断,退守到更加险要稳固的徐州城,在那里迎接新一轮的博弈。
以前出了名的嘉定疯子侯玄演,打仗最喜欢置之死地而后生,把自己后路断了大家拼一场。现在却改头换面,变得无比沉稳,但凡有一点失败的可能,他都会选择隐忍一下,用最稳妥的方式取胜。就像这次,侯玄演手里有二十三万人,却选择步步为营、稳扎稳打,而不是一股脑儿冲上去决战。
以前他没得选,不拼就要死,实力悬殊太大了。几次压上一切的豪赌,赚取了如今雄视天下的资本,侯玄演的胆子也小了起来。他不想给对面翻盘的机会,所以每一步都走的异常扎实,而且坚持攘外必先安内的原则,先将南边各个势力清扫干净,才举国之力进行北伐。
萧县城门口,已经是千疮百孔的低矮城墙中,大门敞开。萧县的士绅名流,站在将士们的身后,等待着侯玄演入城。昏惨惨的天空下,随处可见的硝烟还没有完全散去,和血腥气混杂在一起,城郊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不同于得胜将士的欣喜振奋,在他们身后的萧县名流士绅们,被紧张的氛围压得喘不上气来。满清入主中原,这些大大的良民一个个剃了头,换了蛮夷的衣服,此刻无不心怀惴惴。
不一会,几匹快马赶到,几百个骑士簇拥着一个英武少年将军,萧县士绅翘着脚尖往外看,这个将军如此年轻而且俊逸非凡、英气逼人,他身边的骑士也是一个个腰杆笔直、甲胄鲜明,应该就是传说的越国公侯玄演了吧。
城前的湘兵营将士早就欢呼起来,原来是士绅们猜错了,来的是夏完淳。
夏完淳下马之后,摆了摆手止住了欢呼声,在马上欠身问道:“你们在城前做什么?”
湘兵营小将刘风喜滋滋地说道:“末将等守候在此,专等将军和国公入城。”
夏完淳眉心一皱,怒道:“等候?是不是还要摆宴庆功啊?一个萧县就止住了进军,那北方郡县千千万,什么时候能够完成北伐。湘兵营所有人等,一律跟我继续往前,我们强攻云龙山。”
拿下了云龙山,徐州城就在眼底了,这是徐州郊外的高岗。
夏完淳一发怒,湘兵营上下走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士绅们站在城外,心情忐忑地继续等待。
这一等就等到了日落时分,终于远处来了一群当兵的,为首的一个应该是厮杀太久,出了一身臭汗,竟然解开了胸前的盔甲。他的脸上一道骇人的伤疤,要是在夜里突然碰到,准会被吓个半死。在他身后的也差不多一个德行,坦胸露乳不说,还有一个高低肩走路姿势怪异的,将胸甲拽在手中,腰间系着一条玉带,裸1露着臂膀,看上去不伦不类。被人护在中间,此刻正牵着马说着黄段子,引得旁边的军汉扯着嗓子肆意大笑。
“什么情况?”
侯玄演正尽情地挥洒着自己的相声才华,就看到前面的城门前许多衣着华贵的百姓,抻着脖子往这边看。很快他眼底闪过一抹了然的神色,打了这么久的仗,这种场面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侯玄演哈哈一乐,说道:“娘的,你们有福了,今夜的一顿大鱼大肉是有着落了。”
身后的大军还有几百步,侯玄演带着亲兵们走到城前,双手摸着自己的腰带,扬声道:“老子是当朝越国公,今儿解放了你们萧县,把你们从鞑子的手里救了出来,让你等拜上一拜不过分吧?”
萧县士绅赶忙拜倒,口呼着见过国公之类的话,侯玄演掐着腰大笑:“都起来吧,老子提着这把朴刀,从昨天夜里打到现在,肚子饿的咕咕叫,可有人设宴?”
刘凤山是萧县大族刘氏的族长,一听这话福至心灵,越众而出说道:“回国公,草民已经设下宴席,只怕国公不肯赏脸。”其实他根本没有设宴,但是这么好的机会,岂能白白溜走。刘氏家大业大,仓促之间做出一席丰盛的晚宴,还不是手到擒来。其他人一看被他抢了先,只好在心底暗暗懊恼。
侯玄演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刀往天一举,身后千余兵马涌进城中,将这座春秋就有的古城牢牢占据。一刻钟之后,侯玄演才带着一众亲兵大摇大摆走进城中,刘凤山亲自牵马将他引到了自家府上,果然是很气派的一栋宅子。徐州是南北交汇之地,刘氏的这栋宅子就说明了这一点,既有江南小院的典致雅趣,又有北方豪门的金碧辉煌,侯玄演带着手下进到院中,早就有仆人上前将他们迎到内院。
刘氏一族人丁兴旺,但是今晚能上桌的,只有一个刘凤山而已。侯玄演吃到一半,指着隔壁桌子上的一个亲兵问道:“何正邦,我记得你吹嘘过自己以前是个县令,准也不准?”
被点名的亲兵手里正抓着一根鸡腿,听了这话赶忙放下,油乎乎的双手往腰上一擦,抹了把嘴说道:“大帅英明,这事在咱们大明文案上登记在册,怎么不准。”
侯玄演撇着嘴乜视着他问道:“就你这熊样的,怎么当上的县令?”
何正邦整理了下自己的发鬓,站直了身子,弯腰道:“好叫国公得知,学生早年间也曾中得举人,是个不折不扣的读书人哩。”他这一番做派书卷气十足,立马就从一个兵油子变成了一个彬彬有礼的年轻举人。
侯玄演差点喷饭,喝了口酒问道:“你是怎么堕落成现在这个模样的?”
何正邦直勾勾地看着侯玄演,一言不发,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侯玄演讪讪地说道:“哈哈,你现在这个样子挺好的,当初你是一县之尊,鞑子来了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丢下城池逃命。现在你跟着老子这么久,多少也有点道行了吧,你就留在这当萧县的县令吧,设官分职,安抚军民,整顿吏治,这些事可还记得怎么弄?”
侯玄演此举并非无的放矢,他已经开始安排手下的将士的退路了,北方好不容易打了下来,掌握在谁手里又是一个大问题。历史上劳苦功高的北伐统帅,被人摘了桃子的屡见不鲜。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战事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很快就将结束,到时候几十万北伐军有功之人成千上万,是时候开始安置了。
刘凤山惊得下巴都差点掉在地上,县令这种官职可不是后世以为的那样,是个七品芝麻官。要知道一县之尊是这个县真正的父母官,就连致仕回乡的朝廷大员,到了故乡,见到当地的县令,也要称呼一声老父母。这种官职一般是需要有了功名,皇帝亲自下令安排的。越国公的威势果然如同传说的一般,一言立一县令,不让天子。
何正邦面露喜色,举起杯酒对着自己桌上的亲兵们说道:“各位兄弟,俺算是混出头来了,你们继续干吧。从今之后咱们官民有别,就不能在这么尽兴饮酒啦。”
侯玄演吃饱喝足之后,接过侍婢递上的一杯茶,对刘凤山说道:“为了答谢你的这一饭之恩,我也委你个差事,你组织此间乡里士绅,明日开始挨家挨户剪掉百姓脑后的辫子。此举我以前从未办过,因为我知道那时候局势不定,清兵有可能卷土重来,但是现在不同了,我每前进一步,脚下的土地皆以收复,鞑子再难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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