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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真的不行吗?”朱翊钧用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隆庆问道。
隆庆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表情,笑着说道:“钧儿倒是学会撒娇了!”
朱翊钧听到“撒娇”二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红起来,但是却没有反驳,继续说道:“那父皇是答应了?”
“父皇可没有答应你。”隆庆说道,“你上次出宫就给张卿家带来那么大的麻烦,这次他成亲,那么多的官员都会到,若是看到你在那,岂不是要惹更多麻烦。”
原来这朱翊钧想要去参加张凡的婚礼,只是隆庆却是不准。
“可是,父皇,儿臣想去。”朱翊钧说道,“儿臣作为学生,老师的喜事岂有不到之理!”
“父皇知道你的心情,可这……”隆庆也有些犹豫。
“不如这样吧。”朱翊钧说道,“既然他们会说儿臣私自出宫,这次儿臣就报备父皇,堂堂正正地去,如何?”
“这……”隆庆更加烦恼了。这样一来倒是堵住了那些个言官的嘴,可是却更加对张凡不利了。一个四品官员的婚礼,太子都来参加,可见其恩宠。这些都不是主要的,隆庆是怕张凡年轻气盛,会起骄傲之心。
朱翊钧不知道自己的父皇在想什么,但是他对自己提出的这个办法很有信心,说道:“况且,父皇,朝中不是有人不喜欢老师吗,儿臣去了也能震慑一番。”
“不行。”隆庆下了决心,说道,“你去了只会给张卿家添麻烦。父皇答应你,待过几日,父皇让人送你出宫游玩,绝对不会被他人发现。”
“真的!那太好了。”朱翊钧很是高兴,随即又说道,“可是父皇,老师的喜事也不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嗯,张卿家新婚,倒是可以赏他些东西,钧儿说赏些什么好呢?”隆庆笑着问道。
“寻常的金银财物自然免不了,可是光赏这些倒是显得皇家俗气了。”朱翊钧捧着小脑袋想了想,灵机一动,说道,“有了,父皇,老师新婚,不是正可以封诰命吗?”
“钧儿聪明,既然如此,父皇就下旨封张卿家的夫人诰命。”隆庆听了这个办法,大点其头,说道,“张卿家现在官居四品,正好在敕命之上,赐她淑人之衔。”
“父皇,可不要忘了您答应儿臣的事,过几日要送我出宫玩耍。”朱翊钧如今小孩子的天性表露无遗。
“父皇可是皇帝,自然一言九鼎。”隆庆说道,“只是这是别让你母妃听到了,不然又要来数落父皇。”
“放心吧,父皇,儿臣晓得。”朱翊钧高兴地说道,“对了父皇,母妃是否又要分娩了?”
“正是,不就你就要多个弟弟或妹妹了。”谈起这件事,隆庆也很是高兴。隆庆一生共有十一个子女,其中皇女七人,有三人早夭;皇子只有四人,前两为也是早逝,三皇子就是朱翊钧,而将要出生的这位就是未来的潞简王朱翊镠了。
“要是弟弟就好了,这样也有人陪儿臣了,不想皇姐皇妹那般,无聊之极。”朱翊钧说道。
“若是皇子,钧儿可答应一生好好照顾你的皇弟?”隆庆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他被嘉靖弄怕了,现在又怕这种亲人之间的互相猜忌出现在自己子女身上。
“那是自然。”朱翊钧很是郑重其事地说道,“儿臣以太子的身份发誓,必将一生照顾皇弟,绝不变心。”
隆庆听了他的话,大舒一口去,最然帝皇之家干出的背信弃义之事不少,可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他如今听到这么一句,也算是老怀大慰了。只是隆庆不知身后之事,他若是知道,恐怕就不会让朱翊钧发下这样的誓言了。
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知音,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张凡算是占了金榜提名的喜事,而他人生的第二大喜事“洞房花烛夜”也要到来了。
明清时的大户人家结婚极为讲究,要行“六礼”方可完婚,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等。张凡和茹雪既然已经定过亲了,那么前边那三项就可以省略了,可是后便的三项才是最为繁琐的。而张凡成亲这次却是更加了得,朱翊钧这位太子殿下还赐下了很多东西,就连其生母李贵妃和皇帝也让人带了些祝福的话,赐给张凡不少东西,说是张凡将太子教导的好,二人很是满意。朱翊钧还想来看看张凡的新娘,却是被隆庆给劝住了。如今张凡的婚事直达天听,想要从简都没有办法了。
古时大户人家婚俗及其繁琐,张凡完成了前面三礼,可是后面的三礼更是让人头痛。张凡现在到很是佩服那些媒婆,没读过书却能把这些能让当朝首辅都弄晕的繁琐礼节记得一清二楚。
首先是纳征,纳征即纳聘,男方要准备好礼品,到女方家告知,这就准备要聘娶了。纳征之后,女方没有意见——自然没意见,茹雪这丫头自己都有些等的焦急了,怎么会有意见——男方就选定几日,写迎亲贴,写明迎亲的时间,请求女方同意,女方也回帖同意,就可以进行最后、最繁琐的一礼——迎亲了。
迎亲前一日,男方要设就系谢媒,并且以甜汤果赠送邻居。当天晚上,新郎由“郎头”——未婚的少年——陪着睡觉。话说这男女双方家中都没有什么亲戚,倒是街坊家中寻来一个男孩,那家人也很高兴,第一、这是喜事,第二、说是能沾点张凡的贵气。
第二日就是迎亲之日,张凡根本就不懂这么多的礼,好在如今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做,只等着媒婆的指挥,颇有些心无旁骛的感觉,只不过自己像个木偶一般让人摆来弄去倒真是不好受。
皇上太子都有赏赐,张凡将来受重用是必然的,那么朝中的官员自然纷纷到来祝贺。得亏隆庆赐了张凡这座宅子,要不然这么多人往哪搁他都不知道!
花了好些时候才大半玩,虽然没有动过,张凡却觉得自己精疲力尽。刚来到大厅中,一帮子人又围上来打招呼,家中随时赵氏最大,可是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出来应酬。你一眼我一句的把张凡都绕晕了,哪里记得谁是谁。只不过香梅这丫头很是开心,送来的礼堆满了一间小屋。就连雪儿这丫头,因为赵氏喜欢带在身边,也受到众人的追捧。张凡却总是有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觉。
内阁中也有人来贺喜,赵氏一天来的是如同宰相一般的人物,更加高兴了。张凡却心中苦笑:“真正的宰相和我可不待见啊!”自然,徐阶没有来,徐阶不来,那位对徐阶尊敬非常的李春芳也不会来。来的是张居正和陈以勤。
“恭迎老师,陈大学士。”张凡上前打招呼。其他的官员看到两位宰辅到来,更是踊跃上前。二人从容和其他人打过招呼,乘着迎亲前的一点时间和张凡来到书房中叙话。
“下官张凡给陈大人请安。”张凡向陈以勤见礼,“恕下官招呼不周。”
“不必多礼,我和你老师也算得上至交,我就卖个老,叫你一身远德吧。”陈以勤说道,“远德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言行之中这股武人之风不少啊!”
“师伯。”张凡说道,“小侄也曾听闻您上奏皇上的‘谨始十事’,大受启发,很是佩服。”
“这都是同僚们的赞言,身为臣子是应该的。”陈以勤毕竟在官场日久,对于夸赞应对自然,接着说道,“你如今在锦衣卫供职,可是成了众矢之的啊!”
“小侄倒是不怕,只知道忠心为皇上办事。”张凡坦然说道。
“嗯,你有这份心倒是不错。”陈以勤说道。
“远德,如何啊,对这大婚有何感想?”张居正说道。
“老师,学生心中是十分开心的,可学生的身子是在是受不了这么折腾!”张凡苦笑着说道。
二人都是过来人,听到张凡的话都是哈哈大笑,陈以勤还揶揄地说道:“老夫当年倒也是如此,可是那时我还没有到能惊动圣上的能力。”
张凡听到又是一阵苦笑。
“好了,今天你有的忙呢,我们也不打扰你了。马上就该你登场去接亲了,快去准备吧。”张居正说道。
张凡告辞了二人,门口接亲的队伍早已准备妥当,敲锣打鼓很是喜庆,惹得路人驻足观看。时间一到,张凡骑上马,开始前去接亲。一路上很是热闹,不断有人在一旁捡着抛洒的喜钱。由四人抬着花轿前往,快到女方家的时候,女方放鞭炮迎接。还有小孩子拦住轿子讨要礼金的。这时新娘按规矩还得“捱上轿”,拖延一番上轿的时间,哪怕新娘子再想早点见到如意郎君,这一部也省不得。在迎亲者“三请”“四清”后,这才见到穿着凤冠霞帔、盖着大红方巾的新娘子,由兄长一辈的报上花轿。上轿后,不可移动座位,座下还摆放着铜炉,里面烧着炭火和绒香。虽然现在已经是深秋,还是热的人受不了。随轿还要两个男青年缓缓前行,所谓压轿。而等到了男方家,还要派人前去接待。
到这里,张凡总算是和茹雪见面了,虽然眼前的玉人还盖着大红盖头,不过二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知道爱人就在眼前。二人按照一旁媒人的知识互赠了糕点,此时张凡家中开始燃烛焚香、放爆竹奏乐,就要开始拜堂了。即将成为自己小姨子的昭雪也站在一旁注视着张凡,张凡也是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却没有主意到她眼中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意思失落。傧相二人指挥着新郎新娘一拜天地、二拜父母、夫妻对拜之后,就是送入洞房了。
可是今天注定不会就这么“平静”,傧相刚要喊“送入洞房”,一声“圣旨到”把在场的所有声音压了下去。在场的众人很是不解,隆庆为何会挑这种时候下旨给张凡。
来的是张凡的老熟人——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督公冯宝。冯宝手持圣旨来到堂中说道:“张凡及新妇张陈氏接旨。”
虽然这圣旨是颁给张凡夫妇俩的,在场的所有人还是一起跪了下去。
冯宝摊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锦衣卫佥事张凡恪尽职守、除贪有功,特赐诰命。妻张陈氏封为四品高明夫人,赐淑人衔,以示奖励,钦此。”
张凡倒是反映快,赶忙从惊异中回过神来,叩头拜谢:“臣张凡与拙荆谢主隆恩。”庄重地接过圣旨。
众人站起身来,张凡说道:“有劳冯公公了。”
“今日是你大喜之日,不必多礼。”冯宝说道。
“公公既然来了,就喝了喜酒再走吧。”张凡说道。
“这是自然,宫中也没什么要事,再说他人大婚只是退场岂不是不美。”冯宝也笑着说道,“如此,咱家就来讨杯酒吃。”
张凡赶忙将冯宝迎上座。赵氏不知道怎么和太监打交道,又恐礼数不周,冯宝却是主动上前问好。来贺的官员更是趋之若鹜,都被冯宝一一打发。倒是张居正和陈以勤二人和他聊得开来。
这边婚礼还要进行,傧相也回过神来,高声喊道:“送入洞房!”
如此,婚礼就算告一段落了,当然到这里还不算完,新娘如今在新房内等候,而张凡这个新郎还要到外面酬谢宾客。张凡自从到了古代倒不是没有喝醉过,知识那几次都是和那些士兵们一起喝快酒,醉的快醒的也快。可如今要应付这么多客人,不管有没有交情的既然来了,一杯水酒是免不了的。这样一来,张凡就这么一小杯一小杯地喝着,这醉的程度就深了。等到宾客散尽,下人们打扫时,张凡已是一步一个踉跄,由香梅扶着这才回到自己的新房中。
张凡刚进屋的时候还有些迷糊,可是看到床边坐着的那个红色的身影,这酒倒是在这一瞬间醒了过来,两边等候的丫鬟退下后,二人独处,茹雪由于还盖着盖头到看不出什么,张凡倒是有些尴尬了起来。幸好张凡倒还记得之前媒人的吩咐,拿起一旁桌上放着的秤杆,就要为茹雪挑起盖头。秤杆碰到盖头的那一霎那,张凡明显感到茹雪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张凡轻轻地将盖头挑起,茹雪的脸颊也渐渐出现在他的面前,小巧的下巴、樱桃般的嘴巴、秀气的琼鼻以及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睛,朝思暮想的容貌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张凡不禁有些失神了。
茹雪也很是紧张,张凡挑起了自己的盖头,茹雪就害羞的不敢看他。谁知等了半天,张凡还是长在自己面前,一点动静都没有,茹雪很是好奇地抬起了头,瞧见张凡正痴迷地望着自己,顿时满脸通红,内心中却是充满了喜悦。想到张凡的模样,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张凡这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这样盯着茹雪,倒是有些尴尬,不过想到眼前的玉人已经是自己的妻子了,心中顿时又是一松。这一松,刚才稍有些缓过来的酒劲又重新冒了出来,张凡顿时脑子一晕,身子也是一软,竟然朝前倒去。
茹雪见到张凡向自己“扑”来,很是有些吃惊,赶忙说道:“相公,还没有喝交杯……”刚说到一半,发现张凡只是一时没有站稳才这样,不由得又是一个大红脸。
“茹雪,我的好娘子。”张凡稍稍站起神来,看着茹雪的脸喃喃地说道,“我险些忘了,是该喝交杯酒了。”说着,端起一旁桌上的两个盛满酒的酒杯,将其中一杯酒交到茹雪手中,二人喝完了交杯酒,这气氛又变得尴尬了起来。
张凡倒是借了些酒劲,说道:“茹雪,天色已晚,我们休息吧。”这话没说出口倒是觉得很难为情,真说出来倒是又觉得很舒服。
茹雪低着头,轻声应道:“嗯。”那声音低的连她自己都没怎么听清楚。张凡作为一个两世处男,前世的他连女朋友都没有交过,如今哪里还受得住此情此景。
黑暗中,茹雪仿佛也放开了些,主动为张凡宽衣解带。新人新房顿时呈现一番春光无限。
第二日起床,茹雪跟着张凡前来拜见赵氏,赵氏是过来人,看到茹雪那行动不便的模样自然心中有数,脸上更是笑开了花。然后第三日还要回娘家。等到诸事办妥,茹雪现如今正是嫁给了张凡,有了这么个如意郎君,别提有多高兴了。赵氏更是喜欢这个媳妇,张凡如今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一大心愿,就连说话时,赵氏脸上也带着笑容。
如见快要过年了,陈文川和马县令都准备在京里过年。张凡没有去锦衣卫点卯,朱希忠倒也是个应景的人,放了张凡的假。他和茹雪新婚,自然是如胶似漆一般,每日伴在一起,倒是昭雪这丫头怪张凡缠住了姐姐而冷落了自己,对张凡倒是颇有微词。
不知不觉,小年已过,眼看着就要到年三十了。这日,张凡府中来了个他意想不到的人。听着那声“老师”,看着那小身影,高兴之余,张凡又有些头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