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
在他面前,方相宜也一向是逆来顺受的。尤其过去,自己不好好过日子时,哪怕她选择终日以泪洗面,也不见暴怒反抗。
所以今日,实在罕见。
方达也随着余生的搀扶,起来了身。
“相宜,大黑夜的进屋吧,都休息休息,白天咱们还要去做正事,夜里休息不好,会精力不济。”
余生规劝她。
相宜点头。
方达一瘸一拐,被余生连搀再架,总归是晃悠到了东屋,余生将他放到土炕上。
“沙发太憋屈,躺在炕上吧。”
面对余生的好态度、和妹妹的偃旗息鼓,方达也就没有再狂怒、或者扬言什么。
墙头的王大妈,正看在兴头,还在不停喊着“打起来,打起来”,可他们居然就这样消停了,真是郁闷。
刚才那场转圈殴打,别提多痛快了,尤其看到温婉如玉的黑美人方相宜,竟然拿起扫帚扑打。
她蓦然发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
忽然觉得方相宜这个小媳妇,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塑性极强,迅速挤进全村悍妇前15,指日可待!
王大妈看到别人撤退了,竟然没走。
她扒在墙头,抹了几把眼泪,心疼自己一去不复返的青春。毕竟过去的自己,曾经也如茉莉花一样,鲜嫩可爱,婀娜多姿,然而这一切,只有她自己知道而已。
那样的曾经如过山车,再也回不去。
…………
西屋。
小芳菲依然躺在小床中间,在梦境里幸福着,三花也依然挤在她的脸庞处熟睡。
空气里。
忽然祥和了,宁静了,没了喧闹。
看到月光下的孩子,方相宜早已恢复平静的脸上,绽放了一抹恬适微笑。
余生便和她一对眼神。
真是不可思议。
竟然在与外人打斗中,他们彼此,增加了几分默契。
隔着孩子躺下了。
方相宜的手,又软软搭在了孩子的身上,而余生,又赶紧握住她的手,温暖着,安抚着。
今天根本也不怪她发飙。
毕竟亲哥哥是娘家重要的人,如果他落个偷鸡摸狗偷东西的嫌疑和罪名,那是谁也担不起的。
偷东西,是人品有极大问题的。那要被十里八乡孤立唾弃的,小伙子人品如此不堪,讨老婆岂不是更费劲?所以,她听了才会暴怒,毕竟她也真的不敢相信。
想到此处,她叹了口气。
幸亏澄清了,也幸亏不是真的,好险啊。不然自己在余生的眼里,该是怎样的不堪?
亲哥哥如果品质如此。
自己与他是血亲,还不是要一辈子自责阴影,父老乡亲面前抬不起头来,还怎么做人?
月光下。
她的面颊依然明暗。
忍不住扭头看了看余生,又看看孩子,她内心又被熨烫了几下,便也在被幸福治愈里,睡了去。
余生也是一样。
当他拆穿大舅哥时,方相宜选择相信自己,那时候,他心里的一块石头,就落了地。毕竟,他重生的意义,不光是为了照顾好妻女,更重要的,刚这么几天,他就能得到妻女的认可?
这一点,他是最知足的。
尤其今天的方相宜,那么相信他的所言不虚,凭着感觉就判断,并决然站在他的一方,想想,就很被治愈。他英俊的面颊,在月光下,也荡漾着恬淡与安宁。
…………
清晨。
大家也起的晚,毕竟昨夜闹腾许久。不过方相宜和余生,都发觉屋里哪里不对劲,“哪来的臭味?”
方相宜问余生。
余生摇头,并且四下里寻找,猛然发现余生的床下,有2只鞋子里,都有呕吐物。方相宜一看,就又生气,“这个,是不是我大哥昨晚呕吐的?”
余生忍不住笑了。
方相宜叹了口气,无奈摇了摇头,感觉这个大哥真是无法评价。不过嘛,不论他多坏,也有些称职,至少对自己的幸福,简直操碎了心。
她弯腰,拿出来几只鞋子,放在了院外,打了一盆水,做着清洁,余生也去了厨房扎起小围裙,为大家煮饭。
方达因为昨夜太过劳累,居然也是刚起。
就在这时候,栅栏门起。槐树下,猛然闪进来一个白影子。
余生从小厨房赶紧出来,“哟,村长驾到。”
他寒暄着很是热情主动,其实内心冷静且不悦,说完这句就立刻钻进厨房,不再理他。
毕竟过去的村长,曾经拿过期的欠条讹钱,还用5亩自留地被没收说事,要挟过他们。所以他最受不了此刻的村长,表面会装比,实际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关键还老穿一身洁白,到处彰显自己多么纯洁,多么仙风道骨,多么假仁假义。
方相宜只是扭头,朝村长点头笑一下,便不吭声。
继续忙碌余生的几只鞋子。
村长也满脸假笑迎合。
…………
忽然他又看到了方达,不是这个村的,他也不认识。而方达正是在起床气,烦着呢,根本没理他。他寻思,自己又不是槐花村的,槐花村的村长,关自己毛事!
村长一见不被待见,笑容尴尬。
“呵呵,看来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村长那笑容,逐渐变僵硬,居然他一开口,就遇冷,果然余家没一个好东西,尤其余生这个渣男蛆块。所以,他在那里不动,但是早就在内心,将余生彻彻底底骂了个遍。
但是他却装腔作势,整理了下白衣服。
“我说余生呀,这次我来找你,是有事。你要给我听好了,莫要装聋作哑。”
余生从厨房出来,一边解下来围裙,一边说,“好,你有话说有屁放!不要老摆样子装比。”
村长一听,瞬间惹毛。
阴沉着脸,爆发着,“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我现在来正式通知你,你老婆过去和我借的粮食该还了,不要试图抵赖,而且还要加倍的还。你不知道,你家拖欠了我好几年的粮吗?如果再不交,我就把你抓起来。你家可是欠粮大户。”
村长说完,抖落一把欠粮单子。
一脸僵硬与不屑,是真的很生气。
余生一听,“早不要晚不要,非要这个时候要的吗?别以为你是村长,就可以瞎乱来。小心我去揭发你!”
村长闻言,更是大怒。
指头尖指着余生的鼻子。
“好呀,你要为你所过的话放过的屁负责。你年年拖欠我的粮,居然还有理了。你这说白了,贪得无厌的刁民,留着你们这一家子,真是祸害。”
…………
余生怒了。
一步步朝着他走去,一字一顿道,“你说谁是祸害?”
村长看余生这,像一只斗架的公鸡,胳膊上的肌肉,都瞬间开启外炸。
他也顿时,有点怂。
“你干嘛,你还想打人不成?我告诉你,我可是村长,我是干部,你要是动我一个手指,我就能将你赶出槐花村,永远回不来。所以,我很奇怪,借粮不还,你怎么还有理还穷横。果然你们一家,都是渣男蛆块。”
这一刻,余生彻底怒了。
竟然这个狗粮养的村长,这么说他一家,真的是彻底激怒了余生。刚想动手,教训这个村长时,却不想被刷完鞋子的方相宜拦住。
“余生,你不要乱来。你就算不替自己着想,也要为我和芳菲多考虑。你要是打了村长,那这个家就没法待了,你真的希望这事情闹到这一步吗?”
这句话余生一听,瞬间冷静。
他知道自己刚才,还是太冲动,一言不合,就要动粗,这样的代价,只能是把家都搭进去。
他曾口口声声说,要给方相宜一个美好幸福的家,这样冲动,根本实现不了的。
于是他逐渐冷下来。
开始努力考虑对策。
虽说不能把村长殴打一顿,但总不能,让他这个老家伙随意侮辱欺负吧。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
看向村长的目光,便有些不一样,“呵呵,村长你不用担心,我怎么会对你动粗呢?只是这还粮吗,我一时半会也交不出来。你也知道,现在正是插秧种苗的时候,稻谷都没有种出来,你让我们拿什么来交还粮?”
村长哼了一声。
“还算你小子识相,你要是敢动手,我就让你这个家都没了。我也不是什么恶人,非逼迫你现在就还粮,但总要有个期限,不能一味拖下去。这样吧,等你这次稻谷种出来,你就一次性还清吧。”
余生冷笑,“那还真多谢村长了!”
村长一听,摆了摆手。
压低了声音,“我这只是警告你而已,如果你再去找我那侄儿黄三的麻烦,我有的是办法整你。”
说完便起身,手背后,神气活现离开了小院。
…………
余生握紧了拳头。
冷笑道,“好威风的村长,竟然不忘了袒护自己的侄子、为其撑面皮,就故意来找我的茬子。这笔账,我算是记下了。”
忽然方达出来到院落。
“我呸。窝囊包一个,还好意思在这里大言不惭。你刚才就死了吗?刚才你动手呀,你没动手,还不是怕了人家?人家好歹,还是个村长,你呢,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和人家叫板?”
方相宜一听不愿意。
现在也不知什么情况,有谁要是批评数落余生,就像用小锤子,敲击她的心尖。
她的那一关,就过不去。
“大哥,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呢?你让余生粗鲁去做,不是让他置身于危险之中吗?况且,他刚才明摆着想动粗,是我拦截了,他才没有冲动。他是为了保护我们整个家,才受的这个窝囊气,什么难听话都吞了咽了,这就叫境界包容和涵养。所以不需要你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便宜话。”
方达听后,哼了一声。
“小妹,你和我一个娘肠里爬出来的,你给他开脱,值得吗?他他配?就他那个比样的?”
方达数落完,嘴角下压,一副很看不起的样子。
方相宜一抿耳边的碎发,依然回怼:
“快算了吧哥,人家不为一己私利,为了家庭好过,他有所牺牲和侧重,忘了自己的利益忍辱负重,而去成全一个家的安宁,怎么也是对的。我为他开脱又怎么了??”
此刻。
院里又是飘飘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