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天人之争上

玄黄既来,其实元启尚有与他一战之力。

但眼下这种情形,打一架完全没有意义,因为玄黄已几乎修炼至与天地同化,就算他与阳牧青联手,也并没有把握彻底杀死玄黄。

只要玄黄不死,歧瘴不灭,他们与天道之间的抗争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他方才已经将来龙去脉详细地告诉了阳牧青二人,他相信这两个年轻人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这人世间的希望,总是落在了这些年轻人的身上,他们这些老不休,帮忙指指路就行了。

天玄之力是双面刃,若用得不好,是伤人,还是伤己,还不好说。

在世间存了上千年之后,元启看清了一个道理:万事过犹不及,万物自有规律。

歧瘴之于天道,看似是致命的威胁,但会不会是天道进行自我清理的工具?

这才是他选择“袖手旁观”的真正原因,而非信念发生了动摇,更非顾忌与玄黄之间的交情。

他与玄黄这个老东西,没有过命的交情,只有彼此“要命”的交情。

“你们二人随我离开,今日之事就算结束,否则,后果自负。”

玄黄以胜利者的姿态昂首而立,看起来腰也不弯了,背也不驼了。

既然阳牧青身上的天玄之力封印已经解开,他原本准备的很多后手都已派不上用场,只要二人愿意配合,他的原计划大可提前进行。

千年的筹谋,成或不成,好歹要有一个结果。

慕容曌一直在消化元启所说的话,脑中闪过很多玄幻电影片段,譬如克隆人、记忆芯片、基因改造、灭世计划等,得知自己居然是歧瘴的试验品之后,她突然生出一种大彻大悟的空洞感,原来如此,一切早有安排,她看似一直在主宰自己的命运,但其实从来就没有逃过命运之手的摆布。

真的是——荒谬至极。

她不由得有些担忧,自己身体里面会不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安上了什么装置,只要启动了这个装置,自己就会无条件听命于歧瘴,不能控制自己的思想与行为。

她甚至开始怀疑当初将阳牧青介绍给自己的师兄李悬,若不是他牵线,自己与阳牧青根本就不可能发生交集,阳牧青还是继续做他的清苦打工人,也许永远也不会踏上玄师之路。

天玄之力会在他体内蛰伏一辈子,成为一枚报废的哑弹。

“跟你走,我们有什么好处?”

她对于轻飘飘伫立在眼前的玄黄,平生第一次生出如此浓重的惧感与恨意,畏惧他无声无息的手段,恨他将自己的人生搅成了一盘乱沙,扬不起,抓不住。

“跟我走,你们都能好好活着;不跟我走,就算我不动手,你觉得元冥山庄会留下你们?呵,可不要太天真了,元启那个老小子,平生最喜欢出尔反尔、过河拆桥、杀鸡取卵,即便不杀你们,也会将你们困在这个破地方,再也无法逍遥自在。”

“慕容曌,你是个聪明人,要明白自己的处境,不要做傻事。”

慕容曌心中明了,玄黄的话虽然难听了一点,但话糙理不糙,机缘巧合之下,她与阳牧青,走向了歧瘴与玄师两个对立面,却偏生又以共生血咒相连。

阳牧青,身负天玄之力,应该要为了九门一庄而战斗。

而她,是歧瘴的试验品,是本不该存于世的非生命体。

“阿曌,我听你的,你要走,我陪你走;你要留下,我就绝不让他带走你。”

慕容曌想到的,阳牧青也都想到了,但他考虑事情,从来都习惯以慕容曌为先,更重要的是,他心中很清楚一件事:大是大非,慕容曌从来都拎得清。

“玄黄,你为何如此笃定自己才是对的?若你错了呢,又将如何?”

元启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我没有错。”

这是一条玄黄已经走了上千年的路,路上漆黑一片,无人指引,每经历一件事情,都会让他反复推演,而一次又一次的试炼,给予了他向前走的底气,挣扎存上千年,就为了实现心中所信仰的道。

既然天道近乎无道,那么,就由他玄黄,替天行“道”。

“天道与人性,你一介鬼物,以为自己有多懂?”

在元启看来,玄黄的所作所为,不过是痴嗔之念。

“我也曾经是人,七情六欲我也有过!鬼妖精怪,就不能成为这世间的主宰吗?谁规定了?”

玄黄最讨厌的就是元启这一点,动不动就是三六九等,天道人伦,满脑子的教条主义。

“那你就试试看吧,这一次我不拦。”

元启说完这句话之后,果真就退到了一旁,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我们跟你走,但我希望你能承诺我们一件事:我们帮你达成目的之后,让我与牧青做回两个普通人,游戏人间,寿终正寝,不会再卷入这些是是非非。”

慕容曌想要弄清楚,歧瘴究竟想要通过什么方式来抵抗天道,此局是个险局,但她从生到死,从死到生,何曾畏惧过危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已经身在局中,不如尽己之力,将水搅和得更浑一些。

“你所说的条件并不难达成,我可以答应。”

玄黄心满意足地点头,之后带着慕容曌与阳牧青,大摇大摆地在元启面前,离开了元冥山庄。

他离开之前,狠狠地剜了元启一眼,还做了一个挑衅的手势。

慕容曌在离去之前,亦同样看了元启一眼,后者读懂了,她的意思,是让他放心。

顺势而为,自投罗网,这八个字,她收下了。

而阳牧青从始至终,眼神没有离开过慕容曌一刻,知晓一切的真相后,他对她只有无比的心疼,一路走来,他见证着,陪伴着,看到她活得如此辛苦努力,结果却是这世上活得最不自由的一个人。

元晟也跟着歧瘴之人走了,抱着他的那只白猫,离开得毫不拖泥带水。

“老祖宗,缘晷……缘晷不见了!”

身上与脸上都挂彩的元衡薰跌跌撞撞地赶来,向元启汇报情况,缘晷对于元冥山庄而言意义非凡,丢失不仅仅是损失财物,甚至称得上是一种罪过。

“是蛇隐族的人,在我们与歧瘴对抗时,潜入庄中下手,我在前厅支援,来不及……”

“无妨。”

元启一脸平静地道:“只是丢了东西,想办法找回来就行。衡薰,元冥山庄迟早要靠你们来主持,遇事不要慌,不要乱。”

“真正的缘晷,我早已藏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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