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变得很慢。
千年以来,莱默第一次觉得时间这么慢。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在和撒托加莫尔殊死搏斗的时候。那时候,每一道法术,每一道攻击,都仿佛是被拉长了数个小时,尽管那些都发生在几息之间。
现在,莱默再一次感受到了这种时间被无限放缓的感觉。
瑞尔斯就站在自己的对面,莱默能看清他全身上下每一处的动作细节;温琪罔顾着死灵法师的进攻,伸手抓向自己;吴林生正在和卫士队交战,只能用紧绷的眼神瞪着自己。
他要躲开,必须要躲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黑烟形态已经无法转换,而且身体也动不了了。
到底是为什么,是陷阱吗,不对,瑞尔斯显然也是第一次登上舰艇,没有时间布置陷阱,而且他也不像是会使用陷阱的人。
难道是魔法,自己难道被那个跟在瑞尔斯屁股后面的艾略特捕获了?也不对,艾略特只是个自命不凡的小鬼,他还没有实力能够掌控自己。
那么瑞尔斯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噗嗒。
「咦?」莱默被这奇怪的声音吸引,是有什么掉在地上了吗,现在他周围的时间无比缓慢,这一声似乎是过了几秒才传到他的耳朵里的。
他想要扭头去看,却发现自己的动作似乎也被放慢了。唯一保持着流动的,仿佛只是自己的思维。
噗嗒。
这个怪声让莱默感到烦躁,他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但是又说不出来是什么地方。
噗嗒,噗嗒噗嗒噗嗒。
怪声逐渐频繁,莱默的视距开始后拉,然后是痛感。
莱默已经很久没有在空堡之外有过痛感了,长久以来,奥术大贤们都安分守己,莱默也很少和谁发生冲突,但是现在,这种久违的痛感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身上。
和在空堡那种没有底线的折磨比起来,这种痛感甚至还有些温柔可言。
莱默清楚这种痛感是致命的,他的躯体无法在脱离了黑暗神布雷亚的前提下承受这样的痛苦。
他还在继续被向后拉,然后看到了鲜血黑烟断肢自己的一部分正在被切碎,留在原地,而他正在被往后推过去。
时间终于再一次恢复正常流动。双臂断裂的莱默被被击飞出去数米,手臂的断口处流出来不仅有血液,还有漆黑的烟雾。两只被斩断的手臂落在前方,在以极快的速度崩解成同样的黑烟。
「莱默!」温琪惊叫出声,将重剑往地上狠狠一砸,一道金黄色的光柱从天而降,落到那些死灵法师中间,让他们承受圣光的灼烧。
温琪虽然并不擅长进攻,但是包含着愤怒和悲痛的一击足以让那些死灵法师们饱受其苦。
她短暂脱离战斗之后冲到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莱默身边。
尽管温琪已经在尽力施展治疗圣术,但是莱默就是始终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啧!」吴林生依旧被五个人所纠缠,虽然自己在其中如鱼得水,但想要脱离也不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情。
莱默难道真的就这样死了吗?
其他混乱的战局还在继续,吴林生,死灵法师,艾略特,布烈希加,卫士队。但是瑞尔斯这边却是出奇的平静,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似乎只属于三人的剧目正在肃穆上演。
「为什么!」温琪握着剑站了起来,巨剑的剑锋转向瑞尔斯。温琪面具下的脸庞已经满是泪水。
千年了,她曾经因为那层柔软的心和护佑一切的意志而成为了光芒圣使,这种初心在千年沧桑之中始终未变。
莱默的倒下,意味着没有人可以继续阻止瑞尔斯,意味着当初
诸神为了守护大陆的四四条锁链又断了一条,意味着加兰德大陆又向着毁灭和沉沦的深渊跨出了一步,意味着万千生灵正在一步步走向地狱。
鸦之神使的使命就是如此,正是这样,温琪才会义无反顾地选择永生,承受永恒的痛苦,背负起无尽的职责,而现在,她曾经奋战的一切,曾经诊视的一切,在坎特雷斯之剑不可阻挡的剑锋之下正在一点点崩解。
「不要再质询我了,带着你们的玩具滚回山堡里去,从此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
「为什么?」温琪再一次发问,被泪水模糊的视线早就已经看不清瑞尔斯,但她还在伫立,还在质问,「坎特雷斯之剑的持有者,曾经诸神把神力与神器给予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和把世界拖入深渊的邪魔战斗吗,难道不是为了让我们守护诊视之物而战斗吗?」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你这样,泯顾世界的勇者啊!」
悲愤之中,有一只手搭在了温琪的肩膀上:「好了,到此为止。他有他的执念,我们也有我们的。」..
「莱默,你怎么?」莱默的手臂依旧残破,甚至还在往地上渗血,但是在断口处,有两只黑烟组构而成的手臂,正在按照原主人的意志行动。
瑞尔斯的眼睛眯了起来:「我见过很多不知死活的人,但说实话,像你这样的也不多。」
「职责所在。」莱默站到了温琪前面,黑烟长矛再次凝聚,「你有你的执念,我们也有我们的。曾经我们也付出过代价,我们也愚蠢地认为可以通过更安全,更隐蔽的方式来达成我们的目的,但是现在」
猛烈的气场正在从莱默的身上爆发出来,这是他垂死的挣扎,也是他最后的决意:「看好了,我们的决意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