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可否
—《长生可否》262、思维局限东林讲武
在士绅看来,他们才是民。
所以我们看到史书上写的“与民争利”,基本上都是在与士绅争利,这不是什么不要脸的手段,而是他们内心真的这么认为。
他们认为自己就是民心,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嘉靖得罪士绅,就是失了民心。
必将被天下共诛!
“南京诸公必然是有其思想局限性的。”在东林书院的正心亭内,徐阶知晓南征军在安南均田后,对于南京的情况,做了如此评价。
东林书院在南宋时荒废,元朝时被改为寺庙,明朝又改回学舍。
依旧做教学之用,但不复书院规格,正德年间的南京礼部尚书邵宝就曾在学舍读书,邵宝曾经主持重修过白鹿洞书院,在惠山又创建尚德书院,自然也不会忘记幼时读书的东林书院,想要重修东林书院,却因为种种原因,被耽搁了。
徐阶自扬州一战后,在南京参加完费宏的葬礼,送上了《明太保费文宪公文集选要》后,便没有在意嘉靖与议事院的交锋,直接启程前往无锡。
东林书院大多数建筑已经荒废,就连池塘也长满了水草,不成样子。
只剩下几座学舍还在使用,由一些没有私塾的教书先生占着,教孩童蒙学,因为条件艰苦,连学舍都破旧,所以也没有什么富贵人家就读,都是一些百姓图便宜,才会送孩子来这里蒙学。
徐阶到东林书院来,并没有将原本的那些人赶走。
反而先修补了学舍,让那些蒙童有更好的读书环境,他虽然扬州事败之后,就已经辞官,但那也不甚重要,因为进士,才是士人身份的根本。
更何况,他徐阶是探花及第。
这可是一甲进士,民间都说是文曲星下凡的呢,因而当徐阶在东林书院住下的时候,这座书院顿时就焕发了生机。
而且在辞官之前,徐阶可是历官浙江按察佥事、江西按察副使,治理学政的。
徐阶虽然辞官,可名声却没有任何问题。
没有人知道扬州的事,南京也不可能将这等辛密宣扬出去,所以外界看来,徐阶就是“任性”辞官了。
他说自己是来研究学问的,可人们只当徐阶是因为费宏的死才辞官的,大家也都知道了《明太保费文宪公文集选要》一事,纷纷称赞徐阶高义,成为士林美谈,说徐阶因伯乐去世而归隐,视功名利禄如浮云,有名士风范。
一时间。
徐阶虽然辞官了,但声望却在不断暴涨,无锡地方官员更是频繁来往东林书院,对徐阶无比推崇,地方乡绅更是踊跃,最终大家一起出钱,凑了二十万两银子,准备重修东林书院。
书院还在施工,但工人们照顾徐阶,在正心亭这边,依旧静谧幽深,徐阶平日里都在这里写书。
整个工期预计要三个月,需到七月份才能完工。
如今徐阶还是准备阶段,但其“民本”的思想已经传扬开来,各处酒楼、楚馆,那些士子都在讨论徐阶的民本思想,已经由无锡为中心,开始向四周扩散,大有卷席江南的声势。
不仅仅是士林。
整个江南的商人,都以见徐阶一面为荣,甚至有商人放出豪言,愿捐赠东林书院十万两,只求徐阶共进一餐。
但,徐阶完全不为所动。
声名再度暴涨,已经有人开始以圣人称呼他了……
有些事是刻意为之,有些事是顺水推舟,总之外界花团锦簇,徐阶自己却平静无比,事情做起来浑然天成,连严讷这个好友看着,也是无比崇拜。
严讷愈发相信,徐阶就是圣人!
对于徐阶对南京的点评,严讷奉为圭臬,赞成道:“南京诸公,不过是肉食者鄙,如何能够远谋?夏言也好,湛若水也好,他们都注定是要失败的。”
“如今天下,能救万民于倒悬者,唯子升一人!”
徐阶摇了摇头,他明白好友只是为了赞成而赞成,根本就没有细想南京的思维局限到底在哪里,只得解释道:“南京诸公必然是要让安南的士绅还乡,以此来一箭双雕,即断绝仇鸾的后路,又获得安南的绝对忠臣,拥有一支坚实无比的力量对抗嘉靖。”
“这其实错了。”
“安南士绅失去过土地财富,能够明白大明的恐惧,而安南的百姓,在得到过希望和幸福之后,你又将它拿掉,他们才明白,自己究竟失去过什么,他们支持嘉靖,归心大明的信念,将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此二者谁胜谁负不谈。”
“我只知道,百姓可以把士绅杀光,他们不会失去任何东西,失去的只是枷锁而已,而士绅却不能将百姓杀光,那样他们就得自己去种田了。”
“生死搏命之时,一方心存顾虑,胜负便已经定了。”
“安南士绅必输。”
“南京的策略,必然要偷鸡不成蚀把米。”
严讷听徐阶分析的如此鞭辟入里,当即连呼高明,他虽无条件相信徐阶,但领悟能力还是很强的,一下子就明白了关隘。
严讷说道:“南京诸公此次失败,关键在于他们还在抱守残缺。”
“他们还以为士绅就是民,百姓根本没有存在感,实际上已经不是了,嘉靖和张执象的所作所为,已经将百姓拉上了舞台。”
“他们庞大的体量就注定了,百姓才是未来的主角。”
“这场战争的关键,根本不是局部一辆车战役的输赢,而是谁能代表民意!”
“嘉靖在安南均田,绝对只是一个开始,他必然是要在大明均田的。”
“这滚滚洪流大势,根本不是‘一己私利’能够阻挡的,整个旧有的士绅体系必定瓦解,然而南京诸公至今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们不但会输,而且马上就要站在悬崖边上了!”
“能救他们的,唯有子升!”
“子升会是力挽狂澜的圣人,他们必然要对子升唯命是从!”
严讷又兴奋了,不光是对徐阶的崇拜,还因为……徐阶落难时,在他身边一直不离不弃的是谁?不就是他严讷?
徐阶起飞,他严讷不也在青云之上?
相对于好友的激动,徐阶只是云淡风轻,好似一切本该如此,他平静的说道:“我所依仗者,不过是江南江北的不同罢了。”
“便是出山之日,也不过是划江而治。”
“战争,终究还是要以战场来分胜负的。”
“严讷,你说,东林书院再开一个讲武堂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