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氏阿娘离开后,董虎几乎就成了个孤儿,三四岁时就撅腚在野外挖坑设置险境,也是那个时候,他与董赤、董厚结成了兄弟。
董赤、董厚的年纪比董虎年长一些,但董虎的身体里藏着个成熟灵魂,在智力上,
他绝对碾压两人,也成了两人的头领、大兄,组成了狩猎三人小组。
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董虎都需要依靠狩猎来生活,直至在野外被野狼重伤后,他才成了肉铺、羊杂汤的小掌柜,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下面的乞儿兄弟越来越多,
也不得不成了贩盐的驼子……
但不管怎么说,
董赤、董厚虽然不显山不露水,却是他最信任的兄弟,同时也因两人掌管着斥候营而更为适合做密探事情。
兄弟两人从入城之后就一直说着什么,具体说了哪些事情,其他人也不甚清楚,第二日时,董厚送来一摞报表,都是河东郡各县的田地、人口、库中钱粮……事情,最为重要的是河东郡的铜矿、盐田产出情况,除了这些账册、报表外,董厚也将自己的日常记事本送上,是一年来的每日所做事情的记录,而这是每一个总管级别的人必须做的事情,除了这些,官方正式档案也绝对不能少了。
一大堆账册全都扔给蔡琰、刘辩,小董白的年纪还是小了些,需要待在身边时时教导,正如他与董瑁所说的,
儿媳能干些,就算儿子是个废物,败家也能少败些不是?
蔡琰在北地郡时就见识过董部义从的简洁方便的报表样式,与阮瑀一样聪慧的她也早早学会了如何加减运算,连董部义从使用的算盘也会使用,刘辩就差了太多,啥都不会,还不如十岁的小董白知道得多呢。
账册什么的扔给两个小从事,算是锻炼锻炼他们,董虎更为在意的是董厚的流水账记事本,虽然枯燥无味,却也能从上面知道些河东郡发生了什么事情,当然了,记事本是很容易造假的,只是他不相信自己兄弟会做这样的事情,因为没必要,无论做得好还是差了些,他都不会太过苛责,顶多将人寻来,
告诉他们该怎么去做,
如何入手,或是需要注意哪些事情。
无论好坏,董虎都不会对下面兄弟太过苛责,做事经验不足,难免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失误,重要的是发现失误并加以改正,与其让不可控的世家子做主官,他更愿意相信虽有不足却可信的兄弟。
河东郡对董虎太过重要了,不仅仅是河东郡的人口,更重要的是这里有盐田、铜矿,垣曲、汾阳、新绛、曲沃、翼城、闻喜、谢县、平陆、夏县、广昌都有铜矿,是大汉朝极为重要的铜钱来源地,而他最挠头的就是铜钱的不足。
账册扔给两个小从事后,他就想跑到府库里看一下,可还没等他走出府院呢,河东卫家就带着一帮老人堵门,一副要找麻烦的样子。
“哼!”
董虎心下冷哼,面上却无太大异样,一群老人抱拳躬身,他也同样还了一礼。
“诸位前来可是有事?”
董虎就站在门外,连让人进入院内都无,也让一群名望老人阴沉着脸不悦,一年轻人突然上前,冷脸抱了一拳。
“卫家卫觊,敢问将军,我河东皆是朝廷忠良之人,将军因何大肆构陷我河东百姓?”
“构陷?”
董虎没有理会卫觊,一脸笑意走到一老者身前,微倾着身子在老人耳边低语。
“本将军就是构陷了,你们卫家又能如何?真当咱不敢将卫家老小全都剁去手指为奴?”
“你……”
“长者真以为咱不敢前往卫家吗?”
董虎冷冷俯视着仅有胸口高的老人,过了好一会,老人才默默抱拳低头。
“是……是我卫家孟浪了。”
“叔父你……”
“闭嘴!”
满脸老人斑老人刚开口,卫觊大急,但却被老人冷脸喝止,一干人全都神色大变。
“呵呵……”
董虎退开了些,看向一二十个老人,笑道:“河东郡与太原郡相邻,诸位想来是知道咱在太原郡的所作所为,咱不想杀人,但你们却在逼迫着咱举刀动手!”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咱的兵没有钱粮供养,因为你们占据了太多的田地、人丁,咱的兵卒没有足够的赋税,没有足够的钱粮供养!”
府门口发生了意外,董重率先带着三千重甲骑轰隆隆奔来,面对一堆账册正挠头的蔡琰、刘辩也急匆匆跑了出来查看,很短时间内,太守府门前围满了人群,十余个老人面色苍白……
董虎双腿微分站在所有人面前,冷冷看着一二十人。
“天下不安,作乱之人此起彼伏,河东郡暂时划入战时军管区,所有田地都归属太守府名下,依照各县人丁进行均分田地……当然了,你们各家族可以保住名下田地,咱也可以不触动你们的一寸田地。”
话语说出,十余人顿时一阵骚动,卫家族长犹豫上前。
“小人卫璨,将军话语可是真的?”
“咱吐口唾沫能砸个坑!但是!凉州各家族应允了什么,河东郡各家族也必须应允!”
董虎说道:“第一,田地佃租不得超过三成;第二田地不得荒芜,若非天灾人祸或休田养肥之时,田地荒芜一年,按照荒芜田地的五成产出处罚,之后每荒芜一年增加一成处罚;第三,每五顷田地须供养一名全副武装兵卒。”
“只要你们答应了咱的三个条件,咱就承认你们各家拥有的田地所有权,否则……别怪咱冷血无情!”
三个条件一出,十余人面色狂变……
“你这是枉顾朝廷法度!”
年轻气盛的卫觊大怒,董重阴沉着脸就要一锤砸死了他,董虎却摆了摆手,脸上突然露出不屑讥讽。
“你若不服气,可以去雒阳告咱的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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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砰!”
董虎一脚将人踹出数步,吓得他人慌忙闪开……
“哼!”
董虎一脚踩在卫觊胸口上,尽管八尺青年奋力挣扎,又如何能够挣脱胸口上的力道?
“都是朝廷仁德忠臣,都是仁德爱民忠臣,佃租最高不超过三成,是否是还利于民?是否是仁德之举?”
“民以农为本,国以农为稳!”
“天旱水涝,兵灾人祸,田地三年两耕休养,咱可以承认这种无法抗拒的荒种,但咱不承认他人刻意荒废田地——”
董虎暴怒,脚下骤然发力,卫觊脸颊瞬间爬满粗大血管,涨红着脸显得狰狞可怖……
“哼!”
“占有最好的田地却刻意荒种,刻意囤粮惜售,犹若刻意杀人,此大罪!”
“刻意杀人者,死!咱只是对刻意荒废田地的行为进行罚没钱粮处罚已经是仁德,还敢与咱叽叽歪歪,咱不介意双手染满鲜血!”
“哼!”
“五顷田,五百亩,三成佃租四百五十石,可否供养得起一名兵卒——”
“普通百姓都要纳税供养兵卒,你们凭什么就要免于纳税供养——”
“就因为你们田地多吗——”
董虎暴怒,无数兵卒全都轰然拔刀……
“哼!”
董虎差点没把卫觊踩死,过了好一会才冷漠抬起脚,冷脸站到所有人面前。
“老子不管你们怎么想,也不管你们家族有着怎样的功勋、荣耀,只要咱和咱的兄弟待在河东郡一日,你们就必须遵守咱定下的规矩!”
“要么你们答应咱的三个条件,要么老子就没收你们的田地,你们若是不服可以前往雒阳向陛下弹劾,甚至可以举兵反叛,咱的兄弟就不怕你们谋反作乱!”
“哼!”
董虎冷哼,向着伸脑袋的刘辩招手。
“刘辩!”
刘辩没想到他会突然叫自己的名字,先是后退了一步,这才低头上前,见他如此,即便是蔡琰也是暗自摇头,更别提他人了。
“从今日起,你就暂代河东郡太守,十日……十日内必须将咱今日的三个条件抄写一千份,河东郡各县、各村寨都要张贴,百姓不识字……给咱抓人,前往各县、各村寨给咱解释清楚!”
刘辩一阵呆愣,其余人也是惊愕不已,反倒是太守董厚面无异色,好像早就知道了似的。
“听令!”
董虎一声怒喝,刘辩一个哆嗦,忙学着他人抱拳。
“诺!”
董虎知道刘辩的性子,对此也不多言,下一刻又看向董厚。
“董厚。”
董厚想也未想,大步上前。
“立即让人前往各县、各村寨,给你一个月时间,每个县给咱抓捕二十个老人,十名富户十名无田贫户,各村寨减半,咱要在安邑县内投票!”
“抓人要避免相互串供,要避免富户威胁贫户,与此同时,要另有他人向各县、各村寨解释清楚,不要引起误会和恐慌,告诉他们,咱需要所有河东郡百姓来决定河东郡的未来。”
董厚郑重抱拳。
“诺!”
董虎冷脸站在十余老者面前。
“哼!”
“你们是河东郡名门望族,今日咱就要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代表了河东郡几十万百姓的意志,若几十万百姓真的愿意向你们缴纳五六七八成佃租,咱可以保证一切照旧!”
“可若河东郡百姓就愿意不超过三成佃租……你们若敢违背百姓意愿,若敢造反,那就别怪咱抄了你们的家,抢光你们家中的钱粮,把你们一家老少全部变成军中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