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紧张的四处张望,确定自己没在宗门内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干涩的嗓音里透着悲伤,但那双被光线刺激的还泛着泪花的杏眼里满是坚定:“我想和你们说一件事。”
“孪食兽,是从巫生门出来的,再细说就是从炼药院里面,我听到了,他们想杀我……”
兰杜带人在山脚一处隐蔽的地方刚收拾完一群低阶恶灵,一个人往上走去看情况。
结果他听到有人说话:
“别让我们的人去那头。”
“放下去了?那是个什么东西那么大?”
“放下去了,别多问,都是要命的东西,炼药院的人办这个,咱们只负责把话传下去就行了。”
……
“等等,那边是不是有人。”他们又说了几句,突然注意到这边。
兰杜心头一紧,屏气没敢动作。
但那几人好像不打算草草了事,非要把周围找个遍才满意,找着找着距她藏身的地方越来越近。
左右跑不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往前迈出一步。
那几人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先是惊讶,后来很客气的说:“兰师妹怎么会在这里。”
“我看地形路过这里,啊,你们在这做什么呢?”兰杜心里发慌但还是装作没事人一样说道。
“我们在商量接下来去哪,你是说你来看地形?”
“对,我刚想去看看那……”
“你一个人来的吧。”
兰杜呼吸一滞,心跳猛地加快,看情况不妙转身就跑。
“抓住她!”
以少对多,她没有胜算,好在身形灵活,个子不算高,躲到一个树洞里逃了过去。
“他们应该还在找我,如果我回去,不会有好下场。”兰杜摸了下嘴角,她说话时嘴角的伤也跟着疼,“也好,反正我不打算回去了,烂透了。”
暗中饲养孪食兽,光是想就觉得可怕,那么大一个活物,从来都没人传出来过,连掌门都不知道吗?是真的不知道还是默许?
天下四教之一,原来也不过是这种样子。
“他们追你,你没尝试跟他们打打,万一赢了呢。”陆十九的想法很简单,被人追杀怎么办,打架,打赢就没人追了。
兰杜:“我打了,打不过,我体术不好。”
“用毒啊。”
兰杜所在的派系医毒双修,稍用毒术都不会这么狼狈。
“我是学医的,用什么毒!”兰杜气道,在她看来,医者仁心,毒术是宗门所教,学习是义务但绝对不会用出来。
“倔死你得了,被人追成这样也不用毒,都是学的,又没有高低之分。”
“我没认为有高低,可我是学医的,你见过哪个医师用毒吗?”
“行,学医的,是我错了。”陆十九递给她一杯水,“喝口水,嗓子哑的跟吃了沙子似的。”
“你说什么?”
桑榆站在门前,他掀开帘子时听到了兰杜的话。
“你说孪食兽是从哪里来的?凭什么要去养一只怪物扰乱狩猎场,害的无辜的人丧命,你怎么还敢留在这里,凭什么啊……”
他撑了这么久,听到一切的源头后突然感觉脑子里一根理智的弦断了,不管不顾般冲上去揪起兰杜的衣领质问。
与语气中的愤怒不同,他很茫然,好像不该这么做,好像只能这么做。
兰杜却很少见的没有反抗,任他扯着。
事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呢,怎么自己家的人先闹起来了。
叶逢舟想过去把人拉开,结果有人比他还快,但只快了个起势,起到一半就因为身体原因坐不起来了。
叶逢舟目光瞥过去凶了他一眼:“伤的比谁都重,动的比谁都快是不是,躺好。”
不是慕淮爱逞强,是真的忘了,坐一半疼了才知道身上有伤。
他悻悻地眨巴眼睛,缩了回去。
叶逢舟走了一步又折回来检查被子高度,再前走时又重复了一句躺好。
“桑榆兄你别这样,她不知道这件事。”陆十九的手按到桑榆手腕上,“先好好说话,言重了。”
桑榆这才反应过来,手上的力道逐渐松开,兰杜跌在床上捂着脖子喘气。
“抱歉,我刚才没有控制住自己。”桑榆一只手挡住眼睛,今天的事对他影响太大,情绪积压在心里,一点刺激都忍不住。
当他知道了孪食兽是从哪里放出来时,心里的憎恶起了连带反应,见到巫生门的人会下意识的对其表现出恶意。
“没关系,我能理解。”兰杜浅笑着说。
学医的人大都具有很强的包容心,也更容易去原谅他人。
“你这么善良?怎么对我就恨不得拿刀砍我一样。”陆十九感受到了差距。
兰杜:“你能一样吗?”
陆十九:“我怎么不一样?”
……
兰杜不想理他:“因为你能吃。”
“兰杜。”叶逢舟走到她面前微微低头:“我能相信你吗?”
很多时候他确实多疑,但他并不觉得多疑是坏事。
兰杜一愣,看到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很漂亮,连上扬的弧度都是美的,里面却很平静,像一潭没有波纹的水,连疑惑都没有,看不出是在问一个人问题。
“可以。”她说。
“那就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叶逢舟道,“炼药院的驻扎地在哪,里面都有谁,现在离开没有。”
“叶长老。”
“叶长老好。”
巫生门的人已经开始收拾营地,弟子们见他,匆匆问一声好又匆匆地走。
炼药院的帐篷在营地里最靠近边缘的地界,篷布上印有药炉标志。
深远而避人耳目,真是搞小动作的好地方。
就如兰杜所说,帐篷外守了好几个人,想偷溜进去定不可取。
兰杜告诉了他很多东西,几乎全盘托出,在这之下,有的只是失望。
她引以为傲的宗门,天下四教之一,竟然能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她知道真相,巫生门没有她的容身处,她也不愿与腐朽的宗门为伍。
“我叫兰杜,巫生门的弟子。”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兰杜的自我介绍,小姑娘一身白色的劲装飒爽的很,无不骄傲的介绍自己的来历。
这句话以后恐怕再难从她口中说出,即使再听到,更多的也只是唏嘘。
守在帐篷的弟子看起来很警惕,时刻紧张的盯着周围。
既然玩暗的不行那就光明正大走进去。
“等等。”刚走没几步就有人拦他,看清是谁后又有点不敢,但骑虎难下,只能继续说,“叶长老,里面有很多重要的药品,不可随便进入。”
“哦,我是受我们掌门之托,来见炼药院长老一面。”遇事不决把秦盼拉出来,好使。
那弟子面上露出难色:“这……也不太合适吧。”
“你要是为难没关系,到时候我和秦盼说一声就是了,我那也不算急事,两个宗门在明面上不太好看,应该都能理解。”
茶,特别茶,尤其是一脸理解的说无所谓的时候,茶上天了。
那名弟子:“……”
他是不是不该不让叶逢舟进去?
“叶长老,不是我们不让您进去,是真的很重要,连我们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他越说越心虚,“但如果秦掌门真有要是想知会长老,您就先……进去?”
“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要硬闯。”
“啊……嗯。”他又害怕了。
“好好守着,别往里看。”叶逢舟拍了拍他的肩进了帐篷里面。
这一进就倒吸一口冷气。
血液成飞溅的形状缀到四处,其余的则形成带状流淌,流到了他脚边。
血腥气弥漫,帐篷内的人横七竖八地倒着,早就没了气。
这副场景就像是刚遭到一场屠杀。
他突然看到人堆里有人动,推开压在身上的人撑坐起来。
起来两个。
叶逢舟连忙过去要问情况,却在看到其中一人的脸时愣住了。
闻寅。
他对闻寅一直有戒心,听说孪食兽出自炼药院,下意识怀疑是他所养,但现在是怎么回事,受害者?
闻寅满头满脸都是血,相貌平平的脸上因这些艳色有些恐怖。
“长老疯了,他想要杀我们……”另一人喃喃道。
叶逢舟闻言皱起眉头。
“我只听到他说什么都被发现了,都完了,紧接着就要杀我们,我们两个胆子小,受了点伤就倒在地上装死,想把这事混过去。”闻寅说,可声音哑到像是假的,让人不适应,“没想到他没发现,我们就一直躺在这,听到您的声音才敢起来。”
“炼药院长老人呢?”叶逢舟问。
“就在里面,不知道做什么。”
叶逢舟往里看了一眼,帐篷内也有帘子,将空间分成两部分。
“你们两个有力气的先去叫人找医师看伤,我去里面看看。”
“最终任务的boss会是炼药院长老吗?”他把系统敲了起来。
“你觉得是就是呗。”系统不告诉他。
“不是他。”叶逢舟说,“如果是的话早该告诉我任务完成了。”
这么问只是为了碰一碰,碰对了血赚,碰错了不亏。
“真想知道幕后是谁,能藏的这么深。”他说着走入被隔开的另一个区域。
他有预感,孪食兽的出现一定与那人有关,但一直不露影子也是真的坐的住。
叶逢舟走了几步,视线绕开遮挡的屏风脚下猛地一顿,迅速转身冲了出去。
炼药院长老确实在里面,但现实与想象相差甚大。
他是被压制着,手脚都钉上骨钉,血液顺着钉子的伤口蜿蜒。
这个形象在修仙界有一个专业名称——叫替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