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案是如何产生的?一方面失去理智,而另外一方面在理智和情感之间纠结,于是血案就发生了。
端坐在刺史府‘门’前的五千百姓,本來已经打算解散回乡。结果骤然听到外地商人从此不來的消息,纷纷在刺史府前跪求刺史,务必和外地商人搞好关系,否则攸关的是数十万荆州百姓的生活啊!
刘表此刻火气正大,听着外面吵吵嚷嚷的,立刻叫士卒将百姓架走。却是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之中,苦苦思考解决之道。
只可惜,他刚才的吩咐因为火气太大,下的有点强硬。而士卒们只懂得履行他的命令,却不懂得理解他的命令。
于是,在强行的轰赶和百姓们的苦苦哀求之间,第一起死亡事故出现。
是的,只是一场事故,士卒们举起长枪本意是不要让百姓靠近,但是因为太拥挤的关系,其中一个百姓居然被硬生生挤到了前面。士卒收枪不及时,于是那个百姓就这样被刺死了。
事已至此,情愿的百姓就彻底失去了理智。而处于纠结状态的荆州兵,却是沒有第一时间做好充分的措施。
于是冲突开始升级,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第n个百姓丧生。
最后的最后,五千人除了五百机灵的逃跑,居然有四千五百多人死在了刺史府前。直至一切都恢复了平静,那些杀红了眼的亲卫们,才意识到自己要倒霉了。
他们哪里还敢继续留下來,二话不说冲向了北‘门’,一路劫掠杀戮,夺了不少的财物迅速遁出北‘门’,北上逃亡去了。
后來这批人情况如何姑且不说,反正因为他们,失态彻底失控。
不知道谁提出的,说是荆州刺史不顾百姓的生死,只想着自己手中的权柄不至于旁落。还说刺史为了手中的权柄,宁愿把不听话的人,都给杀了!
炸‘药’爆炸了……
数百万百姓自发的组织了起來,根本不需要有人煽动,直接气势汹汹的朝着襄阳这边杀來。他们知道,刺史一天不下台,他们就沒有未來。
他们或许怕死,尤其如今刺史府前的鲜血还沒有干透。但是他们知道,若是自己不争,子孙后代都得完蛋,除非搬离荆州。
然而,大家的祖坟就在荆州,大家的家就在荆州。日后自己死了,难道要葬身他乡,不能落叶归根?
大家舍不得啊!而且大家都清楚,只需要刘刺史下台了,那么大家的日子就会恢复了,拼一拼,给子孙后代拼出个未來也是好的啊!
他们已经意识到自己如今,已经等同于造反,但是他们已经不顾了!
而远在襄阳的刘表,再次卧‘床’不起,听闻昨晚还咳出血來了。
“蔡瑁和蒯氏兄弟还沒來吗?”刘表躺在病榻上,虚弱的问到。
“回老爷,沒來呢……”管家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荆州之地,不是亡于那些野心诸侯,而是亡于那些卑贱的商人,我作为刺史,实在是太不合格了……
想当年,先帝推崇谢信的《经济学》。我作为儒家弟子,自是不屑一顾,不少人在我耳边提起,我也是嗤之以鼻。
如今想來,我太小看‘经济’二字了,这两个字,不仅仅代表的是大量的赋税,和百姓生活的富足,它居然还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屠刀啊!
早知如此,我应该好好学习《经济学》,也不会落得如今这个地步了……”说到深情之处,刘表也是忍不住老泪盈眶。
“老爷……”管家也跟着哭了起來。
以前一直潇洒自在的老爷,何尝如此悲伤过?记忆里面,也就是当年老夫人去世,老爷才如此伤心过吧?
只是到了这一步,一切都晚了。
荆州刘表,已经被推到了荆州百姓的对立面去。而在华夏大地,刘表二字已经和屠夫划上了等号。
这意味着什么?刘表不仅仅沒有为大汉守住最后的领土,死了只怕还得落得个千古骂名。对于士人而言,有什么比得上这个更残酷的?
次日,刘表公告荆州全境,退位让贤。
下午,刘表去世,享年六十岁,在当时也算是高寿的了。
蔡瑁本想让刘琮即位,但是作‘乱’的百姓却不给,因为刘琮是刘表的后裔,以后长大了掌权了,天知道会不会也走上他老爹的路子?
最终,刘琦和刘琮都被排出了刺史候选人之中,不管谁上去,都必须要考虑荆州全境百姓的怒火。
至此,蔡瑁才发现,自己把问題想得太简单了。
因为他发现,就算刘表退位了,南阳郡那边依然沒有任何动作。这意味着,仅仅是刘表退位,还满足不了他们。
“tm的,打了!”蔡瑁回到府中,在叫來蒯氏兄弟和荆州一干文武之后,愤怒的咆哮起來。
“打?我们拿什么打?”伊籍苦笑着说到。
“此话怎讲?”蔡瑁皱着眉头问道。
“我们的武器都是购买自南阳郡,若我是商人,自然只贩卖最差的武器,而保留最新的武器。若是如此,对方的武器‘精’良程度,首先就比我们的好。
其次,我们的各种军资都需要采购。但是荆州根本不生产那些,若是打起來,对方以战争的名义,中断那些货物……其实如今也是早已断绝了……
最后就是民心的问題,若是我们打了这场仗,百姓们会如何想?我等要和商人所在势力打仗,那是否打仗完毕以前,商人都不会过來了?进一步说,若是我们打输了……”说到最后,伊籍也沒心情再说下去了。
大家都懂,若是输了,那蔡瑁这个总指挥,甚至参加决议的官吏,只怕都得面临百姓们的怒火。
“为什么时候,那些温顺的百姓们,变得如此可怕了?”蒯越苦笑。
“利益!经济学的序言里面,谢信有一句话说的很在理:当利润达到10%的时候,他们将蠢蠢‘欲’动;当利润达到50%的时候,他们将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100%的时候,他们敢于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当利润达到300%的时候,他们敢于冒绞刑的危险!”蒯良陷入了回忆。
“这几年,荆州百姓的收入,比以前提高了300%多了吧?”蔡瑁苦笑。
“为了维护这300%利益的日子也好,还是为了能够在今年活下去也罢,他们都沒有理由,不好好拼上一把!除非,我们可以解决这个问題!”伊籍无奈的说到。
“好吧,这仗打不成了可以吧?!那你们说说,我们要怎么办,他们才乐意?”蔡瑁所幸将球踢给了大家。
于是,下首处迅速变得嘈杂起來。
“有沒有人想到的?”三十分钟后,蔡瑁不耐烦的问到。
“想到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可能!”蒯越叹了口气,无奈的说到。
“说吧……”蔡瑁大概猜到了。
“把刺史大印,‘交’给谢辩,让他來任命新任刺史……”蒯越郑重的说到。
一时间,议事厅陷入了沉寂之中。
五天后,荆州刺史府的官印,出现在了谢辩的案台上。
“这个玩意,给谁好呢?”谢辩眉头一挑,仔细把玩着手中的印玺。
显然,下首处的众人都有兴趣,但是大家知道,荆州之地‘乱’得厉害,沒有这个本事,最好不要去趟那个浑水。
“谢华,给你加点担子,有信心不?”在下首处众人身上扫了一眼,谢辩笑着看向了排位比较后面的谢华。
“臣?!”谢华有点惊喜,他沒想到自己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居然有担任一方刺史的机会。
“我们之中,除了你,还能有谁更有资格的?且帮我管理几年荆州,日后回來这里,自然会重用你的!”谢辩笑了笑,将印玺‘交’给了身边的小黄‘门’。
不多时,小黄‘门’就走下阶梯,把印玺‘交’给了出列的谢华。
“臣定不会辜负主公的厚望!”谢华‘激’动的接过印玺,九十度鞠躬拜谢。
“嗯,好好干吧!”谢辩眼神复杂的看了看谢华,笑着对他说到。
复杂,为什么呢?明明已经脱离的父子关系,却是对他的儿子,依然那么在意……或许,这是血脉相连的感觉吧……眼前这人,毕竟是自己的兄弟……
谢辩胡思‘乱’想了一番,果断打‘乱’了念想。他知道,自断绝关系那一天,那就是成都谢家的开创者,而不是南阳谢家那一脉的继承者。
谢信可以开创一个崭新的谢家,那自己同样可以在成都这边,开创一个属于自己的谢家!甚至,要让这个谢家,成为帝皇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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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南阳郡。
“成了……”黄忠松了口气,笑‘吟’‘吟’的喝了口酒。
憋了那么久,总算可以好好喝酒了。之前为了避免大脑不清醒,可是禁酒了差不多三个多月啊!
“荆州,居然就这样落入了谢辩的手中?!”马良等人见证了这一刻的到來,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当一个民族被泯灭;当地方的经济被入侵;当统领者失去了血‘性’,只懂得利益至上;当理智和情感在纠结,而不能正确做出冷静的反应;一个小小的冲突,最终就导致了这次和平演变的完成。
当然,这次和平演变,是建立在对方完全不懂经济战的前提下。然而从今天开始,‘经济战’这个概念,将直接印入各大诸侯的记忆之中。从今往后,在看不见的地方,经济领域的战斗,就仿佛是一个看不见硝烟的战场,同样会打得你死我亡。
所以,我带你们來这里实地见证这个例子的发生经过。目的,就是让你们对经济战有个深切的理解。如此,当你们出仕之后,就不会傻乎乎的犯下刘表这样的错误,搞得明明亏大了,却还笑脸迎人。”谢信來到他们的面前,认真的对他们说到。
“是!”大家整齐点头,神态无比的坚定。
谢信通过这次案例的实际观摩,终于让这些小屁孩们,知道这个世界的复杂‘性’。或许过了今天,他们的稚嫩,会稍微褪去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