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音看了他一眼,继续讲道:“少年将师姐抱在怀里,为她运功疗伤,但是师姐心脉已断,根本活不成了。临死前,师姐对他说了一句话。”
她说到这里,便停住了,赵渊辞不由问道:“说了什么?”
“我也不知。”韶音摇摇头,声音闷闷的,“话本上没写,只写师姐的嘴唇张张合合,而少年靠近过去,却没有听到她说什么。”
“此后的许多年里,少年常常回忆,分辨着师姐的口型,但是一无所获。”
“再后来,他功成名就,成为武林泰斗。有一天晚上,他忽然做了个梦,梦到了师姐对他说的话。师姐说,‘我还没有嫁给你’。”
她还没有嫁给他。
她原来也是喜欢他的。
命运弄人,让他晚到了一步。否则他便能救下师姐,同她成婚,喜结连理,白头到老。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赵渊辞听完后,心中亦是伤感不已,也知道了她闷闷不乐的原因。
“能得到答案,也算是少了一桩遗憾。”他劝慰道。
韶音却看向他,说道:“你当真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她也是喜欢他的,比她根本不喜欢他,更令他好受吗?”
赵渊辞下意识就想点头,当然如此!他的心意被回应了,并非一厢情愿,当然是好事!
然而,话到嘴边,却是失了声音——
这件事情,不能深想。倘若往深处想,想到少年失去的乃是相知相慕之人,失去的乃是白头到老之人,失去的乃是一生幸福,这便不再是圆满,而是巨大的悲哀!
她明明也爱他,但却因为仇家的杀戮,失去了性命。她含冤下黄泉,也带走了少年的幸福。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悲剧故事。
本来只是有些淡淡的伤感,随着咀嚼,那伤感逐渐变为了揪心。
“敬之?”见他不说话,韶音碰了碰他。
赵渊辞回神,看着妻子含着等待的眼神,才想起来她还在等他的答案。
沉吟片刻,他道:“她也爱他。”
虽然这很令人难过,但至少那位少年的爱情得到了圆满,也算不幸中的一点安慰。
“哦。”韶音点点头。
话到此处,便结束了,下人摆饭,两人陆续下了炕,往桌边去了。
“你编出这么个故事,是想做什么?”灰灰问她。
根本没有这么个话本子,灰灰再清楚也不过了,从头到尾都是她编的。
韶音便道:“让他做个选择。”一边笑着接过赵渊辞为她盛的汤,一边在脑中对灰灰道:“让他选择妻子的死法。”
“…………”灰灰。
震惊。
心情复杂。
“你,你这就要走剧情啦?”
韶音道:“是啊,这次要及格的。”
灰灰想说,她就算不走剧情,但只要不破坏男女主的感情线,及格就是妥妥的。
但是想了想,赵渊辞也不配跟她好。之前有个男主,比赵渊辞好多了,不也被她溜了一把?她看不上他,并不奇怪。
“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他?”虽然知道答案,但它仍是忍不住问道。
“嗯。”韶音答道。
灰灰听到她亲口说出答案,心里说不出来的感受。
这是它经历过的最跌宕起伏的世界,它一次次站赵渊辞,又一次次鄙弃他。看着他做的那些事,它都不知道喜欢他还是讨厌他。
韶音没管它的小情绪。
对她来说,这次任务就是来刷分的。
马上,剧情节点就要到了,而她除了没给赵渊辞生个女儿,其他都没什么偏差。
至于没生女儿,根据以往的经验,差这么一点点,并不影响结果。
这个及格,她拿定了。
赵渊辞最终还是找了周世子。
周世子的年纪与他相仿,亦是年轻俊才。身躯高大,气度斐然,神采湛湛,通身透着贵族子弟的气质,非常配得上男主的身份了。
“你是?”周世子看着拦在身前的人。
赵渊辞便报上名字:“赵渊辞,江城人士,与世子夫人乃是表兄妹。”
“原来是表哥!”周世子对妻子的亲戚还是很尊重的,忙唤了一声。
他打量了赵渊辞一番,见他容貌气质都不俗,心中很是赞赏,朗然道:“从前无缘得见,今日相见,咱们爷们儿好好喝一顿!”
拉着赵渊辞,往酒楼去了。
叫了一桌子菜,边吃边喝边聊。
“原来是你,工部的赵主事!”周世子大笑道,“我听说过你,表哥与嫂子的伉俪情深,满京城都视为美谈!”
赵渊辞谦虚地笑笑,说道:“这也没什么,只不过男子汉大丈夫,当对妻子包容爱护罢了。”
“说得是,此乃君子所为!”周世子甚为赞同,“我敬表哥一杯!”
赵渊辞看着他坦然清澈的神情,心中暗道,这位周世子还真是心机深沉之辈,他暗暗敲打,他竟然能表现出一无所觉。
“说起来,还是你嫂子教我的。”他与周世子碰了一杯,神情如常,笑着说道:“她对我说,夫妻之间,当以真心换真心,如此才能百年好合,美满到白头。”
周世子一脸赞同的样子:“不错,我亦是如此想!”
赵渊辞听着,不禁心中发闷。
他又试探了几次,然而不论他如何试探、敲打、告诫,周世子都如同没有察觉到。
事实上,周世子也是真的没察觉到。他对李雁回一心一意,连个妾侍、通房都没有,虽然平时忙了些,但是男子汉大丈夫,不就是要拼前程吗?他自问对妻子也是很好的,因此只当赵渊辞是同道中人,吃得很高兴。
一顿饭吃下来,赵渊辞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不禁非常气闷。
回到府中,只见下人们忙忙碌碌,在装马车。
“这是在做什么?”他好奇问。
韶音扶着丫鬟的手,站在马车旁边,闻言朝他冷冷看过来一眼。话也不说,直接将一团手帕朝他丢过去。
手帕轻飘飘的,团成一团,也没什么分量,根本丢不远,在半空就展开了。赵渊辞还没看清,只见她丢过来什么,于是下意识去接。
待接到后,看到是什么,顿时如被火星烫了手,差点失手丢掉!
“你,你怎么——”他惊得睁大眼睛,脸上满是慌乱之色。
他收在书房里的手帕,怎么被她翻出来了?
韶音压根不用翻。问问灰灰,伸手就掏出来了。
她也不同他理论,压根懒得理会他,扶着丫鬟的手就要上马车。
“等等!”赵渊辞急忙上前拦道,“你,你——”他急得语调都变了,狠狠瞪小丫鬟,喝道:“退下!都退下!”
见她们不动,便挥手撵开。
待她们退开几步,他靠近过去,压低声音,急急说道:“我不过是藏了条手帕!你不也有画?我可曾为此闹过?”
韶音这才冷冷看向他,嘴角勾起来,一脸讥嘲地道:“我可没有同他共乘马车,一路叙旧。”
赵渊辞大惊!
“你,你怎知道?!”
“你何时知道的此事?!”
韶音理也不理他,提起裙摆,登上马车。
“音音!”赵渊辞要拦。
韶音直接抢过车夫的鞭子,径直朝他抽过去:“滚!”
他与表妹叙话?为表妹跟人吃酒?他自去做他的好人!
难道还不许她生气吗?
赵渊辞听得鞭子破空的凌厉声音,登上吓得急急后退,韶音便将鞭子还给车夫:“走!”
这些都是她带过来的陪嫁,只听她的话,闻言登时驱赶马车:“驾!”
马车在赵渊辞的视野里驶远,他顿时急坏了:“来人!备马!备马!”
韶音乘坐马车,一路出了城。
原剧情中,祝雪音便是出了城。韶音猜想着,她应当是去城外的庄子上散心,毕竟因为这点事,就惊动娘家人,有些小题大做了。
及至出了城,韶音便好奇起来,她会如何出事?
很快,她便知道了。
事情发生得很没有道理。马儿好端端跑在路上,忽然不知怎的,竟发了狂!嘶鸣,狂奔,并且朝着路边的沟里跑去!
“吁!吁!”车夫急得不得了,试图制住马儿。
车里,几个丫鬟也担心地抓紧了韶音的手臂:“怎的了?好端端的,怎的发狂起来?”
韶音问灰灰,但灰灰也说不知。没有什么缘由,就是忽然发狂了。
韶音心想,大概是因为她不过是个炮灰,不值得设计什么剧情,死了就完事了!
“夫人小心——”
数声惊呼声传来。有车夫,有丫鬟,还有远远坠在后头的赵渊辞。
韶音表演出一副惊慌失神,睁大眼睛,脸色苍白,瞳孔放大的惊恐表情。
在马车倒进沟里的一瞬间,她从车厢里摔落下来,后脑勺先着地,不偏不倚,就是那么巧,撞上了一块凸出的石头。
那块石头的大半都埋在土里面,只露出一点犄角。但就是一块犄角,将她的后脑勺击破一个大大的口子,鲜血横流!
“夫人!!”丫鬟们尖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