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一百二十八)

四月下起了第一场春雨。

来得又猛又急,院里大娘晒的衣物尽数被打了个湿透。

少爷们正是下了课,坐在廊下听雨。您可别误会,这些个儿少年郎啊可不比旁的文人墨客,闻风见雨就诗兴大发了。个个儿欢腾起来,庆幸今儿不用在院山前植树了。

年年开春,先生都会领着少爷们清清院山附近的杂草,空处儿种植些青杨翠竹,打远处看一片儿绿意盎然。

今儿正好是定下的日子,这一下雨就能偷懒了!噢,不是,能好好在堂院儿里看书了。

九龄他们去了并州,这一下子都安静了许多,没听着他们俩吵闹还真有些不习惯。不过也不打紧,少爷们一个比一个皮,先生巴不得他们消停两日。

张九泰打了把油纸伞往七堂院后的清宵阁去了,正月生辰后秦霄贤就很少出门儿了,听说这两日还病了。

大楠不在,九泰就跑得更勤快了些。生怕他一病,头昏脑涨得就干想那些难过事儿,越想就越好不起来了。

清宵阁的景儿还是没变,一花一叶都没变,还因为开春多了几分生意来。

但不知为何,九泰每每一走进,都觉着这里变得有些凄凉和悲戚。

推开门,九泰收了伞在一旁晃了晃,感觉安静得有些不像话。

踏梯上楼。

楼上空无一人,木窗大开着,屋外的风雨顺着窗台飘了进来,把窗边的帘子和长椅上铺的薄毯都打湿了。

九泰心下一沉,生出些不安来。

脚步一慌,随即转身进里屋去查看,果然被褥整齐没有人影儿。当即便转身下楼,四周仔细地查看了一遍都没看见人!

出了清宵阁,遇上正要去饭堂吃饭的看院儿大爷,张九泰拦下就是一通问询。

大爷到没往心里去,笑了笑说半个时辰前就看秦霄贤出门去了。

九泰一跺脚,咬牙骂了声儿要坏!不敢耽误时辰,转身命小厮赶紧去通知其他人,一块儿找人!

这样的天儿,万一出点什么事儿来,他们以后哪还有颜面去见秦家爹娘。不说别的,都是打小一块儿长起来的兄弟,明知他因为玉溪的事儿一直想不开,这一会儿没陪着就出了事,他张九泰这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个儿了!

等等,玉溪…

张九泰在雨中慌乱的步子一顿,猛然惊醒,转头出了院儿门往后山跑去!

后山雨天路滑,庆幸的是前两日的杂草都清得差不多了,不会被野草横刺给喇伤了,张九泰一路小跑上了山顶。

衣裳都被雨打湿了大半,张九泰跑得连撑伞的力都快没了,站在山顶入处气喘吁吁。

这是处平顶山,没有青杨翠竹,就是一片儿绿草坪。丝丝绒绒的,夏日里拎上几壶好酒,约上好友几位痛饮几杯,看明月当空,繁星点点好不快意。

但如今是早春,碰上了阴雨连绵,天儿都是暗的也瞧不见月亮。

九泰向前走了两步,驻足停下。

眼前的人一身黑衣,穿的是丝亮的绸缎面料,在雨里看着更是柔和。

那坟上盖的应当是他寝屋内室的纱帐,牙白色上头绣了桐花纹儿。

九泰一下酸了眼,却抬不起脚儿上前去打扰他。

他坐在那儿,安安静静地看着碑上的字,不知是怀念还是想念。

坟前种下的那棵桐树已经扎稳了根儿了,虽然还未长起但还算青绿。

秦时明月白月光。

四月的第一场大雨,他出了清宵阁,在她坟上盖了牙白纱儿,为她挡雨。

大家都知道他难过,都愿意陪着他;劝一个人放下,却不知道他放不下。

有些人在心里,扎根发芽拼命生长,融进骨血里,扒皮抽筋也放不下。

孟哥说,如果他不珍重自己就不告诉他玉溪在哪儿,如果他干了傻事儿就不认他这个弟弟了。

生有什么可留恋的。

可怕的是诅咒:生不同寝,死不同穴。

“下雨了。”

“七堂院里的桐花又要开了。”

“我给你摘。”

“你记不记得,去年盛京时疫,杨九去玉府看你时带去的一包桐花。”

“前一晚,七堂的桐花开了少许,我挑拣着摘了一夜才有的。”

“第二日九龄他们都问我是不是半夜偷摸去偷人东西了,一脸憔悴。”

“一想到你见了桐花开心,怎么都好。”

“九龄他们出门去了,临走前说回来带好玩儿的给我,到时候给你看看。”

“孟哥儿他们也老来看我,怕我悄没声儿就死了。”

“你听我这嗓子,越来越哑了,说起话都不好听了。”

“好久没听课了,八成落下了大截。”

“输给你了,谁让你是小龙女呢。”

“我娘也来看过我,绣房也给做了好几身儿的春衣,我看着还是你的手艺好。”

“喜袍我还没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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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所有的碎嘴事儿都和你说了,你听明白了吗。

我过得不好,一点都不好。

“都说你希望我好好儿的,真是能逗人,个个儿都被你这小丫头给骗了。”

真盼我好,你就不会走。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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