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傅韵柔正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着。
她隐隐察觉了一件事。
她恐怕是班门弄斧了?
本来不知宋嘉谦的出身背景,而几次接触下来是真的觉得他这人很不错,所以想帮他把事业更进一步,朋友多了路好走,人脉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财富。
可谁知,人家压根儿不需要,她脸上不禁划过一抹赧然。
实在是太过羞赧。
而嘉谦则是继续忍着笑。
自从来到孙家以后,他全程都是在旁观长袖善舞的傅韵柔带着他挨个认识那些司法界的重要人物,他觉得这种事情新奇透了。
不知怎的就戳中了他笑点,让他心里笑得停不下来,只是面上并未表露而已。
而当那个男人朝二人走来时,他眉梢微挑。
“傅小姐。”
“嗯、嗯……嗯??”
傅韵柔发呆之后难得迟钝了些。
嘉谦说,“有人找。”
傅韵柔这才看向对方,但下一刻就皱起眉来。
“周少爷。”
周子华突然一愣,然后停在了两人几步外,脸上露出一副苦笑来,“韵柔,好歹相识一场……”
“周少爷说笑了。”
傅韵柔淡淡地笑着,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温柔而又疏离的假面,嘉谦见此隐晦地皱了一下眉,突然对这个不知打哪儿蹦出来,还害得他没了乐子的男人不大待见了。
也是直至这时他才清晰地认知到了一件事。不论生气也好,开心也罢,他更爱看傅韵柔那些真实的表情,而不是竖起一面墙,把她自己和外人分隔开来。
那些真实的,才更加生动。
但此刻傅韵柔却挺直那柔韧的背脊,但垂了垂眸,温柔之中好似流露出几分高傲,“我想我与周少爷并没有您所说的那么熟。”
“韵柔……”周子华一副难过模样,“你这是……这是恨我吗?”
“周少爷这话很有意思,因为爱,因为在乎,所以才有恨,可既然从未爱过,从未在乎过,又哪来的恨可言呢?”
她纯粹只是不耻他为人罢了。
周子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傅韵柔已经看向了宋嘉谦,那脸上的疏离淡了些,“宋律师,让你见笑了,走吧。”
嘉谦点了一下头,而周子华则是皱着眉看了看嘉谦的背影。
嘉谦也回了一下头,那冷淡的眸光从周子华身上一扫而过,旋即对方仿佛不过是个什么无足轻重的东西,又那么淡淡地收了回去。
须臾。
两人来到宴会一角,此刻大概是傍晚五点多,但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傅韵柔问:“不好奇吗?”
嘉谦摇晃着手中的香槟杯,“没什么好好奇的,人活在世肯定会留下痕迹,认识一些人也很正常。”
傅韵柔学着他的模样高高挑起了眉梢,“宋律师还真是善解人意。”
“……有吗!??”
嘉谦近乎震惊。
从小到大,听过别人说他毒舌,说他嘴坏,说他冷血,说他心眼儿比针鼻儿还多,跟蜂窝煤似的。
但还是头一回有人夸他善解人意。
或许是他的反应让傅韵柔感觉很有趣儿,竟忍不住笑出声来,“有,当然有,事实上如果普通人遇上刚刚那情况,绝大概率哪怕表面不问,心里也会嘀咕几句。”
嘉谦摇摇头,“那看来我并不普通。”
“很不错的“不普通”。”
傅韵柔笑得弯起了眼睛。
这是两人相处这么久,她头一次笑得这么开心,这么愉快,这么舒适,这么不含一丝虚假,彻底展露她自己的情绪。
嘉谦看着这样的她一时间有点回不过神来。
“宋律师、宋律师?”
“嗯!”
嘉谦仰首,将香槟一饮而尽。
傅韵柔则是觉得他有点怪怪的,但仔细看了看,好像又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全是她多想了一样,“我去补个妆,”她指了指洗手间那边。
嘉谦再次点头,但等她走后,却不知怎的,再次想起她刚刚的那个笑容。
而他想着想着就入了神。
“那是什么人?律师?韵柔怎么会和那种人搅合在一起?”
周子华心气不顺,正跟几个朋友凑在一起,那些人也全是圈内的二代。有些人家在京城,有些人家在南方,但因孙老过寿而特地随着各自的长辈从外地赶来。
其中一人说:“你难道忘了?傅老爷子过世前不是留下一个口头医嘱,傅家那边这阵子闹得不可开交。”
又有人说:“对!这事儿我也知道,听说那位宋律师是京城那边过来的,这阵子和傅韵柔走得很近,应该是受理了傅家那场遗产官司。”
周子华依然不悦,“如果只是因为要打官司,韵柔可没必要带那种人出席这么重要的场合。”
他脸色沉了沉,眼底像是闪过了什么,旋即突然说:“我先走一步,你们慢聊。”
洗手间。
傅韵柔重新涂了个口红,补妆完毕确认自己状态不错,然后就往洗手间外走去。
但谁知突然一只手重重地握住了她臂弯,“韵柔,我们谈谈!”
她眉心轻拧,旋即笑不露齿道:“周少爷,请您自重。”
“韵柔!!”
周子华语气里带着几分恼火,“我知道你因为那件事情怨我,但如果不是傅爷爷,兴许我们两个早就已经订婚了,我……我也知道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但是……”
傅韵柔已经一寸又一寸地拨开了他的手:“周少爷,如果您是想道歉,那么我接受,现在可以了吗?”
“韵柔!”周子华越发焦躁,她这模样油盐不进,让他感觉像块难啃的石头。
而傅韵柔已经越过她朝前方走去。
但周子华咬了咬牙,突然追了过来,“韵柔,我们谈谈!!”
他这次抓紧了傅韵柔的胳膊,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几乎把她臂弯掐出淤青的指印来。
因他这冒犯的举动傅韵柔神色里也带上了几分寒意,“放开!”
“韵柔……”
周子华情急之下,突然推了她一把,将她压在了墙壁上,竟像是想要强吻她。
然而傅韵柔瞳孔一缩,几乎顷刻之间就已拿出随身携带的防狼喷雾,只是没来得及等他使用。
“这位先生,强制猥亵罪名请先行了解一下,此外过,傅小姐是我的女伴,麻烦您放手。”
周子华只觉手腕一疼,之后就见嘉谦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但那神色没多少温度,不过微一用力,周子华便疼得一哆嗦,甚至还忍痛闷哼了一声。
嘉谦一把推开了他,旋即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傅韵柔肩上,“你还好吗?”
傅韵柔定了定神,然后才温柔地笑笑:“嗯,还好,我没事。多谢宋律师关心。”
“……”
她笑得很美,可嘉谦只觉得焦躁。
又在假笑!
又是那虚假的,犹如龟壳一样的,帮她自己抵御外界伤害,拼命武装起来的嘉孝。
这人就像一只小蜗牛,稍有个风吹草动就躲回她的壳子里,明明不喜欢,还要硬逼着她自己去做,去面对。
所以嘉谦才总是觉得,她活得太累。
她活得不自由。
甚至时不时地让他看穿着这样的她,而感到淡淡的心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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