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才分对错,大人只看利弊。其实从一开始两个人的交往就是不平等的,宋江知道武二郎在江湖上闻名,又见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就有心结交,天天与他喝酒谈天,又知道他爱光鲜,就拿钱给他做衣裳,看出来他重情谊,临别之时这才送了又送,又说‘何妨再送几步’。武二郎此时只是个懵懂的年轻人,自然招架不住,便拜宋江为义兄。”
楚江河说完就拿起快子夹了一口食物,让马亮有个缓冲的过程。
马亮听完,想了想说道:“哥,我不明白,宋江做的也没错啊,又出钱,又关心对方,这不是做的挺好的嘛。”
楚江河轻笑一声说道:“所以老先生才说你年轻,耍把人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此,没有一定阅历的人根本看不透这一点。其实柴大官人也是个耍把人,只不过他别无他图,没有害人,毕竟他也算个王爷,与其他人身份悬殊,仗着身份特殊,身上又有钱,揽着一群人陪他玩乐而已。从武二郎在他府里廊下烧炭取暖,后来又让林冲和洪教头比武,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柴进与其他人结交都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
“反观武二郎此后的遭遇,遇到的都是别有所图之人,段位太低。阳谷县令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对他颇为赏识,提他做了都头,等到武二郎与他有了利益冲突的时候就翻脸不认人了。整个阳谷县都知道武大是冤死的,他阳谷县令能不知道?武二郎更是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搞定了人证、物证,可在利益面前阳谷县令根本不给他主持公道,这才有了武二郎斗杀西门庆。”
“在孟州牢城中,管营之子施恩,本来也是个恶霸,不过跟张团练争夺快活林这个地盘的时候,被蒋门神打了,看武二郎勇武过人,看中了他的武力,这才对他敬重,武二郎则充当了他的打手,便有了醉打蒋门神。”
“张都监也是如此,不过他花的价钱最大,利用家卷耍武二郎耍的最狠,最过分的是还想在飞云浦要武二郎的命,要不然的话武二郎肯定会对他忠心耿耿。”
马亮听的云山雾罩的,可又不好反驳楚江河,憋的心里难受,无奈之下说了一句:“哥,这些人都是坏坯子,武二郎碰到这些人也是不幸,不过我还是不太明白。”
“不太明白我要说什么是吧?”楚江河也不着急,笑道:“武二郎初见宋江时,只是一个懵懂的青年,但是在他经历过景阳冈打虎,杀嫂,斗杀西门庆,醉打蒋门神等等一系列变故之后,他就是个阅历丰富的人,就有了分辨耍把人的技巧。”
“血溅鸳鸯楼之后,武松武二郎天伤星附体,逃难的过程中总共遇见张青夫妇、孔氏兄弟、还有宋江这几个人。张青夫妇算是对他最好,孔氏兄弟的手段跟宋江如出一辙,不过这时候的武松已经不感冒了。”
“最有意思的是武松逃难过程中在孔家庄碰到宋江,要说这时候武松可是最落魄的时候了,可宋江怎么对他的呢?”
马亮想了想,还是想不起来书中的内容来,挠了挠头憨厚的笑笑没有说话。
旁边的老武头却是把玩着酒杯,静静听着,脸上一脸的玩味。
“宋江跟他在孔家庄相遇,心中欢喜,当天晚上两个同床共枕,宋江听武松详细说了说这一年多来的遭遇。可第二天呢,宋江照样问:二哥今欲要往何处去安身立命?武松道:昨日已对哥哥说了,菜园子张青写书与我,着兄弟投二龙山宝珠寺花和尚鲁智深那里入伙,他也随后便上山来。”
“这就有点意思了,说明宋江对武松的遭遇根本就不关心,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宋江此时已经得了家里的书信,正要投奔清风寨小李广花荣,等武松说了自己的打算,宋江也说了一句邀请武松同去清风寨。这也可以看出宋江也没有意思帮他,要是真心想帮他的话,肯定不会先问你有什么打算,而是会先说我这里有个去处,你要不要考虑。后来两个人一路同行,宋江再也没有说过这句话。这之间的差别你仔细琢磨琢磨。”
听楚江河说完,马亮细细品了品,他没看过原着,也记不起书中具体的内容,但要按楚哥这么说的话,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马亮心里隐隐有一股明悟,却又似懂非懂,说不上来。
楚江河看火候差不多了,说道:“真正的耍把人就是宋江这种,以小博大。在杀阎婆惜之前,宋江已经扬名江湖,不过他扬名的手段一是靠着他押司的身份,二是靠钱财,都没有触及到他根本的利益,几十两银子就换来李逵这个莽夫为他出生入死,所有人都说他仗义,可见他这手段着实高明。”
嘶!
马亮心中暗嘶一声,只觉身上一股冷汗冒了出来。
楚江河知道马亮已经差不多懂了,又说道;“就像一个年轻人,现在没有工作,赋闲在家,突然碰到一个大哥,整天带着他吃香的喝辣的,还给他钱花,你想这个年轻人会怎么做,肯定会认为这大哥仗义的很,只要这大哥有事,还不为了大哥出生入死吗?”
听完楚江河这一席话,原本还隐隐有些感悟的马亮,如同拨云见日一般。
不过此刻的他却没有任何高兴的地方,只觉的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接冲到天灵盖,暗暗打了个寒颤。
马亮迅速瞅了楚江河一眼,随后又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低头不言。
他现在有些搞不懂,楚江河对他说这些话的意义。
想起楚江河对他的一些作为,这不是跟宋江差不多嘛,那自己在他面前是武二郎还是李逵?
马亮想的都有些魔怔了。
旁边的老武头看他这样,就知道这个年轻人钻到牛角尖了,凭他的智商想清楚估计难得很,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傻小子,你哥都对你说的这么明白了,怎么可能还是宋江。”老武头说罢,还一脸的感慨:“宋江一开始跟武松武二郎就不是一路人,一个是吏,属于官面上的体面人,一个不过是无业游民,这两个人最终还是要分道扬镳。你哥是要让你明白一个道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想明白这一点才不枉费你哥这一片苦心。”
马亮这才恍然大悟,给了老武头一个感激的眼神,拿起酒杯倒满了酒。
“哥,老先生,是我想差了,别的话我也不说了,都在酒里了。”
说完,端起酒杯一仰而尽。
楚江河也不想将这么残酷的现实摆他在面前,还是打了个圆场:“没那么复杂,我的意思是说,以后睁大眼睛看清楚身边的人,别被人一点小恩小惠就收买了,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马亮重重点了点头道:“哥,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