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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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靳西岳的视线在展桌后面两个景茂职工脸上划过,最终落向了自己眼熟些的更像是管事的应姜,说:“展板上酒店的‘酒’字,这么用,会不会容易引发争议?”

“嗯?”

应姜微怔,在他的提醒下从展桌旁边绕出去,顺着他的提醒看到了易拉宝上,“囊括一站式购物中心、五星级酒店、旅游商业街……”这句文案使用的是花体艺术字,其中“酒”字中的“酉”的“口”中出现了两横。

“这个字在演变过程中,确实存在过框里有两横的阶段,如果那样的话,其中的撇和竖折,要短一些,是两个短竖的笔画。现在展板上的,糅杂了两个时期的汉字特征,显得不伦不类,严格意义上是错误的,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存在争议的。景茂的企业文化一向以严谨著称,这种争议带来的热度有损企业形象。我的建议是替换掉。”

“……”

应姜嘴角微动,一时还真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感谢纠错。”应姜叫同事一起把易拉宝收了,随后微微笑着,瞧着靳西岳,颇有种泰山崩于前而心不惊的架势,继续问:“开业那天我们是不是见过,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靳西岳见室友正蹲在路边蹭球鞋上的泥,不急着走,很有耐心地回:“靳西岳。”

“‘举头红日近,回首白云低’的那个西岳?”应姜说完便觉得自己有些小心眼了,被人挑了错,就开始卖弄。

靳西岳应了声“对”,见朋友那边忙完了,问应姜:“还有问题吗?我该走了。”

应姜心说这个弟弟确实一根筋,面上却笑容不崩,道:“我感觉你很了解景茂,想问问你有兴趣加入我们吗。景茂很需要像你这样行事严谨的年轻人。”

“直接录用?”靳西岳反问,那眼神仿佛在说那你们这公司招聘挺随性的。

应姜和和气气地笑,说:“免初试。”

靳西岳哦了声,身上多了些那天站在台上主持开业活动时的控场姿态,他临走前,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考虑考虑。”

“可以的,期待你的加入。”应姜觉得自己颇有做淘宝客服的潜质。

往篮球场去的方向,钱进撞了撞靳西岳的肩膀,问他:“你刚刚是问那个漂亮姐姐要联系方式吗?要到了没?”

靳西岳说自己不是要联系方式,钱进说了句行吧,回头朝景茂校招的帐篷望了眼,又说:“那句老话说得真没错,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值一提。我感觉我女神一定长得像她那样好看。”

钱进过去四年里每个月生活费一多半都拿来给主播刷礼物,为了赚钱还挖掘出搞各种副业的天赋,这在年级里都是出名的。靳西岳自然记得:“那个叫Allegra游戏主播?你连她摘下口罩的样子都没见过,怎么肯定。”

“我就能肯定,我觉得她们两个人的眼睛挺像的,可能美女都是相似的吧。哦对,说到游戏我想起来一件事。”钱进话题跳得快,这么宽的路走着,方圆两米内没有活的生物经过,他非得贴着靳西岳的肩膀,开始隐秘地说悄悄话。

靳西岳听得直皱眉。钱进眉飞色舞地冲他比了个手指,兴奋地怂恿:“上周比赛我朋友赚了这个数,我打算跟着买点,你感不感兴趣。”

“职业选手因为假赛被禁赛的还少吗?谁愿意放弃大好的职业生涯去碰高压线。你脑袋被门挤了吗赌这个?”靳西岳果断拒绝。

“他们只做人头大小,比赛该赢还是赢,联盟里查不出来的。”钱进知道靳西岳这个人谨慎正经,要不是他们关系好,钱进还不跟他说呢,“少买一点玩玩呗,这对你都是小钱。”

靳西岳偏头瞥了钱进一眼,同寝四年,彼此什么德行大家都心知肚明,钱进过去只是嘴上容易跑火车,没什么情商,但这半年来性情变化挺大的,处在从校园到职场过度的阶段,揠苗助长的成长模式让他有些浮躁了。

靳西岳收回视线,态度决绝:“不要。我劝你最好也别赌。”

钱进嘴皮子一碰,还要继续游说。靳西岳率先开口,截住他的话:“一个人走错路是很容易的,从你做第一件超越道德底线的事开始,哪怕只是刚刚过界,第二件第三件便随之而来。温水煮青蛙的道理,同样适用于此。”

钱进最近缺钱,是铁了心的要玩,但心虚也是有的,要不他也不会拉个人一起进场:“你这么较真做什么?你就是被保护得太好了,就像那谁给学弟介绍个工作还要吃回扣一样,这是很寻常的事,说白了,赌这个跟买福利彩票有什么区别?”

靳西岳停下脚步,路两旁的梧桐树在空中枝叶交错,编出了一个庇荫的天然顶棚,刺目的阳光被叶片与叶片之间的缝隙筛下来,落在靳西岳青涩却坚定的俊朗五官上。他严肃地看着钱进,说:“不管社会里潜在规则是什么样的,我觉得人首要的是遵守本心。我接受社会上这类人的存在,但该不该成为这样的人,只有自己说了算。”

钱进知道靳西岳寒假回来后心情一直不好,快毕业了嘛,身边同学都焦虑,能理解。钱进勾着靳西岳的肩膀,嘴上说着“好了好了我跟你犟着玩的”便准备把这个话题揭过去,等嘻嘻哈哈地走出去几步,他心里不服气地补充了句挽尊:“一看你父母就不经商,把你教育得太理想主义了。”

靳西岳嘴角动了动,却没再反驳。

虽然钱进这个认知逻辑上是正确的,但放在靳西岳身上是错误的,他家真的是经商的。

校招的工作忙到五点,应姜本打算带侄女改善一下伙食,发消息一问,她跟室友聚餐去了。

聚就聚吧,结果隔了几个小时,应姜接到应愿打来的电话,那头吵得她刚接通便把手机拿远了:“你们在哪?”

“1912,一个叫TAROT的酒馆。”应愿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音中,清晰而响亮,像是扯着嗓子吼,“小姨你快来,我帮你物色了一个贼正点的帅哥,真的,巨帅!你一定喜欢!”

“……”

应姜这会儿正跟裴冶在紫峰大厦这边吃饭,78楼云端餐厅,比观光层还要高,浩瀚浓厚的夜幕笼罩下,就餐环境安静舒适,俯瞰到的城市车水马龙和霓虹建筑随便一处都像是浓艳油画。

苹果手机的听筒自带外放效果,应愿吼得话裴冶自然听见,没表现出丝毫好奇的情绪,只是在应姜说完“我待会儿过去”挂断电话后,抬头看她眼,问:“有事?”

“是小愿,说钱没带够,让我去给她结账。”

应家“三姐妹”感情好,大姐是扛事儿的女强人,二姐乐观自带化险为夷的幸运buff,三妹单纯烂漫。应愿对小姨脱单这事如此上心,不说算不算瞎操心吧,但应姜不会让应愿觉得自己白忙活,扫了小姑娘的兴致。所以哪怕她觉得应愿在酒吧里捡弟弟的行为有些胡闹,还是会很捧场地去一趟。

应姜扫了眼餐桌上,这家西餐厅主打大盘小食,他俩吃得差不多了。应姜没跟裴冶多客气,摆下头,说:“咱俩,撤?”

“可以。我送你过去。”

搭电梯下楼时,裴冶说起:“前几天回北京遇到你姐姐了,见到她我总能想起被她拿着棍子揍的事。”

应姜笑道:“我都跟你澄清了,她当年拿棍子是揍应愿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应愿当年那学习成绩,把我姐白头发都愁出来了。”

应茗怀应愿时,自己还是个妙龄少女,并不怎么会当妈。应茗月子还没出,就得忙着考学忙着赚钱,应愿被应姜带着吃百家饭长大,玩疯了。

“我当时哪知道啊,正给应愿讲题呢,你姐拎着棍子就冲进来,哐一下敲到桌子上,那画面对我的冲击可不小。”

忘记当时应愿闯什么祸了,因为应愿从小到大闯的祸花样百出,那天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一次。

裴冶读中学时和应姜同级过,后来两次跳级早上大学,但很早就认识她家的人了。去年应愿跟同学开车去溧水的农家乐玩,路上被人碰瓷讹上,应茗和应姜远在北京,还是裴冶出面解决的。他认识应姜那会儿,应愿还在上小学,准确地说是,她打小爱玩,多动症似的坐不住,更不会读书,升初中时留级一年,勉勉强强以吊车尾的成绩能有个学校肯收。后来高考,在应茗应姜耳提面命,以及裴冶的辅导下,竟然成了小黑马,考上了南大。应茗在她高考那一年有几个案子抽不开身,对亲闺女的学业已经破罐子破摔了,等瞧见应愿那漂亮的以6开头的高考成绩,惊得怀疑小丫头考场舞弊了,差点又把她揍一顿,还是裴冶和应姜力证,这误会才揭过去,一行人快快乐乐填志愿去了。

等坐进车里,城市车水马龙的喧嚣被隔绝在轿厢外,静谧的气氛勾起应姜内心感慨:“我姐挺不容易的。她要不是这个性子,当年怎么能带着我妈还有我和小愿从那个烂地方跑出来。”

她们拖家带口在北京没有家底,没有人脉,连去北京的车票钱都是别人接济的,应姜记得钱只够买两个人的票,应愿刚满周岁,还不用买票,而应姜按照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已经满六周岁,得买。最终,应茗只给自己买了那趟绿皮火车一站的票,跟着顺利上了车,等一站后,遇到有列车员查票她就躲到厕所里,后来发现列车员连厕所里的人都查,应姜便跟她一块去厕所,列车员查票时,应姜拉开门缝露露头,假装里面只有自己一个人,就这么逃了过去。现在想想,全程不到三百块钱的票,她们都拿不出来,怎么有胆量去北京的。

可她们就是去了,而且好好地生活到现在,其中苦楚艰辛,只有亲历者知道。

裴冶算是旁观者,并非当事人,做不到感同身受,也知道她不需要安慰和开解的话。霓虹街灯从车前玻璃上匆匆掠过,他只有一句:“都过去了。你看,你看现在的生活多尽兴啊。”

应姜偏头,看向窗外,繁华城市如此令人着迷。

太平北路,1912街区不算大,商业化严重的后果便是一到夜晚,人满为患。

应姜穿梭在一幢幢民国风建筑间,很快找到了那家在满墙爬山虎装饰下的小酒馆的招牌。推开面前的拱形木门,室内鼎沸的欢聚声托着驻唱歌手清亮婉转的嗓音,好似穿过结界,进了另一个国度。

应姜来的时间太凑巧了,正撞见一个要离开的女生被靠门这张桌子的客人拦住去路,疑似刁难。

“……妹妹,这就走了,坐下再喝一杯啊,哥哥请你。你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吗,哥我上学时学习不好,最羡慕会读书的妹妹了。”

“不好意思,我不喝酒。”女生化着淡妆,眼神干净,清新、温柔,拒绝人的话都说得没什么力度。

她朝吧台那望了眼,不知道是在找同伴,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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