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见薛二老爷

就这样,在薛蟠、薛二老爷不知情时,宝玉同薛氏实力最强的族老达成了默契,为薛蟠“起死回生”,解决身份危机扫清了障碍。

要知道不管是薛二老爷十几年后突然冒出个儿子来,还是要把这儿子过继给死去多年的大哥,都需要将族老请出来做见证,并在族谱上注明缘由才行。

族老的存在本就是为了杜绝一家独大,以免当家人刚愎自用,将家族带入绝境,故意分权掣肘之。

因而,以上两点不管哪一个都需他们的同意或默许,以取得法理上的认可,根本不可也不能偷偷摸摸自己动手写在族谱上,哪怕薛蟠是未来族长、薛二老爷是代理人也不行。

毕竟,有没有这个人、这个人又是个什么来路,没谁比族人更清楚,没谁比族老更关心,这是宗族赋予的权利,每一个族老都会无比重视。何况,这还牵扯到前任族长。

便是皇帝都不能无视宗正,何况薛蟠、薛二老爷?

事情解决的有些容易,以至于心生警惕,薛氏族里竟然如此齐心?比贾家强不少啊。

出了酒楼,也没如何闲逛,宝玉仍旧溜溜达达返回薛家。此时已近黄昏,晚霞之绚烂远不下于江南织造府的珍品云锦。

回到客院没多久,便有人来请,薛二老爷想见他。

“我家老爷病的下不了床,只好请宝二爷移步过去一见。”来人是二房管家,满脸羞愧。

宝玉淡笑道:“前面带路。”

管家忙道:“二爷请。”

走在青石甬道上,穿过一个月洞门又是一个月洞门,过了一个花园又是一个花园,几乎将人转晕,失去方向。

直到半个时辰后,二人才来到一座五间大屋前。

大屋雕栏画栋,飞檐翘角,黛瓦犹如鱼鳞层层叠叠,两边更有抄手游廊,布局很是疏朗阔绰。

去掉各种御笔、王侯题字,御赐牌匾、器物,荣禧堂约莫也是这个档次。皇商的气派的确不可小觑。

进入正堂,绕过一面镶大理石紫檀落地大屏风,穿过厅堂,抬眼便能看到十余丈外的三间耳房,正是薛二老爷养病的地方。

“我家老爷自从抱病在床,便不怎么见人,便是族里来人也不肯见,一家子都很担心。”管家语气忧虑。

宝玉心中一动:“怎么,族里经常来人?”

管家点点头:“正是,三天两头过来,张嘴闭嘴就问老爷病情如何,可要族里帮忙处理族务。”

宝玉点点头。他敢肯定管家这话是薛二老爷故意透露的。要不,这样一个大管家会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

即便到了二十一世纪,领导层最忌讳的还是国人利用外媒揭露国内的阴暗面呢,更何况现在。数百年时空回溯,眼下对此的忌讳只会更深。

有什么用意?表明和族里不是一路人,不是一条心?故意示警?宝玉若有所思。

不过,并未多话,而是在丫鬟掀开门帘后走了进去。

一进去,扑面而来的便是浓重的中药味与炭火味。

尚不到十月,又地处江南,病人的身体已经虚弱到需要炭盆取暖,病情堪忧啊。

“咳咳咳。”咳嗽声从内间传来,断断续续,听的人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恨不能替对方大声咳完。

管家站在门口:“老爷,宝二爷请来了。”

里面一个透着倦怠的气声弱弱的道:“虬儿,蟠儿,快,快请进来。”

宝玉不用请,一脚迈进内间,快速扫了一眼,靠东墙的雕花大床上躺着个面色蜡黄的干瘦汉子。

“侄子贾珏给薛二老爷请安。”躬身一礼,他恭恭敬敬道。

薛二老爷挣扎着要起身,在薛虬的帮助斜靠着引枕,笑容脆弱:“一别经年,世侄竟已这么大了,真是岁月不饶人。”

宝玉微笑点头:“世叔说的是。”

“快请宝二爷坐下。”朝管家喊了一声,薛二老爷道,“上盏杏仁露并几样金陵小点心,小孩都喜欢吃。宝玉,你有什么忌口的?”

宝玉摇摇头:“侄子刚在贵宾楼同薛八太爷用了膳,一时半会并不饿。”

薛二老爷面色不变:“八叔啊。他一向是个热情的。”

宝玉点头赞道:“正是。许是我孤陋寡闻,这样的人物在京里也没见过几个。”

薛二老爷眼里锐光一闪而逝:“八叔年轻时便是族里少有的人才。”

薛蟠见他们一个劲儿地谈论并不熟悉的薛八太爷,颇有些不耐烦:“行了,知道他厉害。还是先说说我的事吧。”

薛虬白他一眼,端起茶盏送到薛二老爷嘴边,让他润润唇。

宝玉笑笑,直截了当道:“不知二老爷可同意过继的法子?”

薛二老爷推开嘴边的茶盏:“我没问题。只是族里还要族老们都同意。”

宝玉道:“恰好刚才薛八太爷承诺不会为难表兄。”

“如此甚好,甚好。”不管薛二老爷心里怎么想的,口头上很高兴。

不是没奢望过让薛虬取薛蟠而代之,但以目前的形势,显然可能性渺茫。薛八太爷那些人支持薛蟠,却未必支持薛虬。

一时之间,心头酸涩,不知是不甘还是不满。

有力的姻亲不管何时作用都很大,锦上添花好,若是能雪中送炭则更妙。想到给女儿订下的女婿,梅翰林的公子,薛二老爷心头一松,自家也有一门贵亲,希望将来能帮到儿子。

只坐了几句话的工夫,全身便酸痛难忍,忍不住呻吟出声。

宝玉看到对方黄中发黑的脸上露出痛苦表情,忙道:“快让世叔躺下歇歇。”

薛二老爷挣扎着露出一个不像笑的笑容:“没事,一天到晚躺着,早躺够了。”

宝玉用担忧的声音问:“大夫可说是什么病?”

薛虬接过话道:“一开始说风寒入体,养养便好。谁知越养病越重,都要下不了床了。”

宝玉心中一动,上前一步:“小侄近来正学伤寒杂病论,不知世叔可肯让侄儿把把脉?”

薛虬愕然。

倒是薛二老爷鼓励道:“尽可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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