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都不消停

在床头坐下,宝玉把起脉。

有上辈子的医术基础,虽说临床经验不多,但有强大的精神力作弊,再加上武道境界的不俗,对方气血呼吸存在的异常可以较为清晰的看出,也更容易找到病症的表现形式及器官的异化。

根据这些症状针对性用药,疗效未必比大夫开的方子差。

只是,手一搭上去,宝玉心中的猜测便成了真。

若是没弄错,薛二老爷并非伤寒,而是中了毒,这毒因与伤寒发病时的表现相似,有个名叫“寒暑二气散”。这寒暑二气散据说是前朝太医院院首赵玉山无意中制作出来的,并未在外流传。

想让薛二老爷死的是宫里那位?为什么?

这毒可以解但却不能简单地解了。皇帝既然下手,哪怕薛二老爷不想死也得乖乖接受。

抬头看看薛蟠和薛虬,宝玉皱眉道:“你们先出去,我有些话要和二老爷说。”

薛蟠不明所以:“我们不能知道?”

薛虬拉着他便往外走,既然要求回避,肯定不方便让他们知道,有什么好问的。果然,被宠爱的才有恃无恐。

等二人带着下人退出去,宝玉耳朵一动,没发现隔墙有耳,便轻声道:“世叔,你不是病了是中了毒,且这毒的来源不简单。”一边说一边留意薛二老爷的脸色,“你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惹得人给你下前朝宫中之毒?”

薛二老爷先是一愣,随后苦笑道:“雷霆雨露均是君恩。”

宝玉蹙眉,难道紫薇舍人这个称号真的是密探立功得来的?也曾猜测过薛蟠的爹是密探,薛二老爷莫非是薛父过世后的继任者?

薛二老爷忽然泪水涟涟,泣不成声。

这倒把出神的宝玉吓了一跳:“世叔?”

“你能解么?”

“能。”迟疑了下,宝玉给了肯定的答复。

擦擦脸上的泪痕,薛二老爷叹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难道我薛琦路已经走到了尽头?不甘心啊。”

宝玉默默无语。对方的心情他能体会,正值壮年,胸中抱负还未来得及实现,哪里会想死。若是无法治愈的病倒也罢了,但偏偏是能解开的毒,任谁也不想坦然赴死。

不过,想到妻子儿女家族,薛二老爷无奈轻叹一声:“不甘又如何。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因为不死就要连累许多人。

听这么一说,已然确定此人是负责打探江南地区消息的密探,只不知是上皇放的还是皇帝放的,又或者薛家本就是密探世家。

“不死也不是不可能。”宝玉淡淡道。

“哦?”薛二老爷精神一振,“贤侄快说来听听。”

“二叔可曾读过《萧霸天海外建国记》?”

薛二老爷眼里快速闪过一抹失望:“未曾。”

宝玉笑笑:“我先把毒给解了,您慢慢调养。问题解决之前,可以先读一读这本书。”

“啊。”薛二老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宝玉究竟什么意思。难道自己的活路在书里?脑中灵光一闪,他忙道,“好,这就让虬儿去买。”

宝玉点点头:“金陵书铺的确也有售。侄子先去开方子,一副内服一副煎水泡澡,一日三次,相信三天后便可大好。到时候,二叔再找我。”

“好,麻烦侄儿。你能救我的命,这可真是恩同再造。”薛二老爷一脸感激。

“世叔折煞我也。”宝玉摆摆手,“您歇着,我这去开方子。”

薛二老爷虚弱地笑笑:“去吧。”

出了内间,便看到薛蟠和薛虬正肩并肩坐着,焦急的等待。

看见宝玉出来,薛虬忙起身迎上前去:“我爹可还好?”

宝玉点头:“放心。你让忠心的去城里各大药铺按方抓药,回来我再告诉你要怎么熬。”

薛虬点头。

来到书案边,宝玉手腕一抖,挥毫写下十张药方,递给薛虬:“拿去吧。”

薛虬接过一看,不止药材种类多,份量也多,这十张药方抓下来,得有几车。

尽管不明所以,他还是郑重的捏着方子去安排了。

薛蟠翘着二郎腿,往嘴里丢花生米,完了贼笑道:“表弟,你不老实。”

“何意?”

“你什么时候学的医术,便是姨妈也不知晓吧?”

“我学的东西多了,不过不像你到处显摆罢了。”宝玉淡淡道,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一拍脑门,薛蟠怪叫一声:“倒也是。国子监那是什么地方,都是才子。你在那里读书,一定学了不少。我真傻。”

“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能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这很好。”宝玉语气仍然淡淡。

薛蟠摇头晃脑道:“有表弟在,很难没有自知之明。”语气一顿,他不确定地问,“对了,二叔话里的意思是说族里会为难我?”

“如果我没来,这是肯定的。”宝玉勾起嘴角,脸上满是自傲。

“嘻。”薛蟠腾的起身,狠狠抱住宝玉,拍拍背,“我运气好。算了,你不肯做我妹夫我也原谅你了。”

宝玉愕然。

重新落座,薛蟠拿起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转瞬却又吐了出来,“呸,忒甜,味儿不好。表弟,还是你家的点心好,那个菱粉糕、薄荷糕、鹅油卷,样样比这个强。”

宝玉微微摇头,没说什么。

南方与北方的口味不可能一样。金陵菜也属于淮扬菜系,虽说淮扬菜菜系还未彻底成型,但与京城盛行的鲁菜,差别还是颇大的。

“你倒是心大,一点也不担心。”看薛蟠大大咧咧的样子,宝玉又好气又好笑。

薛蟠不以为然道:“你不是说有你便都能解决嘛。等二叔可以下床,一天工夫就能办妥。”扭头往内间方向瞧了瞧,他忽然凑近小声道,“我二叔也不是什么好人。小时候他总希望薛虬能事事强过我,嘿。”

瞧瞧,这厮呆么,傻么?

大人的恶意内心敏感的孩子感受的最直接,哪怕面上装的再好,骗的了成人,却骗不了孩子。

“我爹去的太早,族里的孩子暗暗骂我是没爹的野孩子,当我不知道?我不是做不了上进的孩子,是不能做上进的孩子。有一回在族学里拿了第十名,下午就迷迷糊糊地掉进了莲花池子,把妈吓的哭的死去活来。从那回开始,我就知道我不能上进,不能做好孩子。”薛蟠语气有些缥缈,但听得宝玉极是心惊。

“你,你可曾和姨妈说过?”

“和她说有什么用?一个妇道人家,能做什么。”薛蟠幽幽道。

良久,宝玉才道:“好在你平安活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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