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偷袭时被看到了脸,”季云琅幽声道,“那就杀了,别给他们出去乱说的机会,我们现在特殊时期,谁犯贱,谁倒霉。”江昼觉得他又不像爹娘了,爹娘说不出这样的话。“云琅,”他心里舒服了很多,捏起季云琅的脸,问,“今天挑事的那几个,怎么处理?”“他们居心不良,要杀,但是不能死在八方域,再等等吧。”远远看到林霄回来,季云琅不在他身上坐了,跟他告别。江昼抓住他手腕,不让他走,问:“什么时候见?”“晚上啊,”季云琅勾唇,俯身在他耳边亲了一下,“天黑了要回家,师尊,我们谁先到家算谁赢,晚到的要乖乖伺候赢的人,用哪里都行……”江昼今天没什么安排,就是找人通知几句话,一会儿就能回家,季云琅却有得忙,到家会很晚。这话就差直接告诉江昼:知道你不满足,这不是有事吗?晚上回去好好让你满意,你现在就别抓人了。江昼闻言果然松开了他,面不改色道:“我没那个意思。”季云琅:“嗯。”季云琅走了,想起他的话,江昼起身,去找八方域人聚堆的地方,心里酝酿着怎么说。这种感觉很像当初爹娘要求他当上领主后制约八方域人,让他们学会收敛自己的脾气,变成正常人。现在江昼才知道,让他们变正常的最好办法不是当上领主制约,而是找神医看病。不过神医忙得连轴转,人要一批一批送,剩下没排上号的,就只好先口头制约。说来说去,还是要酝酿几句话出来,想着江昼就烦,这事也该让季云琅来的,他都有徒弟了,怎么还要亲力亲为?后来他没憋出什么新话,把季云琅的话原样复述了一遍。只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这些人听他讲话时,总是用奇怪的眼神瞅他脑袋,欲言又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头顶有什么东西。不止一个人这样,江昼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不想了。赶在日落时,他先到家,外面忽然刮了风,空气中浮起些湿润的凉意,天边也渐渐聚拢起了小片的乌云,这是要下雨了。江昼踏入洞穴的脚步一顿,转过身,在外面吹了会儿风,风携着细小的雨丝落在脸颊上,也带得他头顶两朵小花微微摇晃。小雨淅淅沥沥,逐渐变大,他湿了衣服,这才回到家。洞穴里很安静,家里一大两小三头凶兽最近热衷跑出去玩,八方域环境好,它们本来就开心,现在又碰上雨天,估计又要一整夜不回来了。这样最好,江昼想,整个家只剩他和徒弟在,他们想怎么亲热就怎么亲热,想在哪儿就在哪儿,季云琅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他不想了,先换下自己湿透的衣服,随后换了师尊的脸,坐到桌前,对着册子整理最近处理的漏网之鱼的名单,顺便等季云琅回来。可到了半夜,季云琅还没影,听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声,江昼忽然想,季云琅不会觉得,下这么大的雨师尊一定会去接他,不接就不回来吧?他当即起身,从乾坤袋里翻出伞,去沙牢找季云琅。路上越想越慌,要是徒弟真的等他接,而他一直没去,那季云琅一定会难过,说不定已经难过了整个前半夜。他心里愧疚,加快脚步,等到了沙牢门口,发现并没有人,他才松了口气。心想,还没出来,那一定是还在里面干活,努力的小徒弟,累累的小徒弟,师尊这就进去给你一个惊喜。他收起伞,走进沙牢,刚一进去,就闻到一股奇异的烧烤香气,混着酒香。越往里香味越大,快到拐角处时,又听见一阵碰杯闲聊的欢声笑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关押仙洲俘虏的沙牢是什么大型烧烤摊,俘虏都在牢里吃上夜宵了。江昼在拐角处不动了,他都不用探头就知道,他舌灿莲花的小徒弟和舌灿莲花的林霄强强联手,跟这群仙洲五大派的弟子交上了朋友。这烧烤太香,气味飘得很远,不多时,就吸引来一个不速之客。云姝收起自己的伞,边打哈欠边往沙牢里走,睡眼朦胧,喃喃道:“好香啊,怎么会这么香呢?”她像是在梦游,径直越过江昼,拐了弯,自然地加入到了这群年轻人的聚餐中。江昼还是探了个头,只见其乐融融的几拨人外,几个穿着不同门派制服的弟子鼻青脸肿,蜷缩在角落,其中又有那个蒋明远,他嘴里不停咒骂,眼神死死盯着人群某一处。他们身上的伤都被处理过,一看就是被林霄带走后包扎的。江昼视线又去寻找林霄,找了很久才认出人群中那个脸肿成猪头的小子。而蒋明远的视线,盯得就是他。白天这几人故意挑事,想要挨打卖惨,激发其他弟子对八方域人的恐惧与仇恨,群起攻之。林霄同样给他们卖了个惨,毕竟他从前被蒋明远欺负都是事实,今天好心帮忙包扎,又被打了。恰好人多,一起坐下喝喝小酒聊聊天,把从前的事一分享,大家霎时七嘴八舌聊起来。这群人里,不乏跟林霄一样,是大宗门里给人拎包做课业的小弟子,见林霄这么实诚,也不强撑着“出身大宗门”的自尊了,当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互相倾诉起来。越倾诉,越恨宗门里的少爷小姐,越恨,他们看蒋明远的眼神越不一样。江昼注意到林霄的伤是真伤,这是真挨了蒋明远的打,受了罪来干活。他去乾坤袋里翻出一些适用的药,又摸出了一大把炭炭的毛毛,准备一会儿都给林霄用上。这时,眼睛不经意一移,就跟人群中的一个红衣身影对上了视线。季云琅似乎早就发现他了,见他终于看来,眉眼弯弯,隔空朝他“啾”了一下。江昼本来也想啾他一下,可对着空气亲嘴太傻了,他犹豫半晌,放弃。这时,猝然一声怒吼吓到了所有人,蒋明远似乎彻底崩溃了,颤抖着抬起手,指着林霄痛骂:“林霄!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是谁以前天天跟在小爷屁股后面求我帮衬?我是帮不了你家,可我帮你帮得少?我对你不好?”“是,你跟着我常挨打,那是因为你嘴贱,学不会跟你爹一样当条好狗,跟了我还敢去找别人,别的长老能有我爹厉害?他们家孩子能有我对你好?你就知道跟他们说我让人欺负你,怎么不说你差点爬了我的床?别忘了,你跑之前可是答应了给我当……”他后面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直接恶心到了林霄,“我去你爹的蒋老八!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喜欢女人!我当时要不那么说,能有机会跑路吗?我……”他没骂完,蒋明远忽然发出一声二合一的惨叫。其一是因为季云琅弹了个尖利的小石子过去,对着他的耳朵,不偏不倚,给他打了个耳洞。其二是因为云姝用手里刚啃完的烧烤串扎透了他的手心,随后睡眼朦胧地坐回来接着吃宵夜。“……”季云琅的耳洞打得隐蔽,没人看见,云姝却是“站起来走过去扎走回来坐下”这一套流程下来,坐在她旁边的人碰了碰她,发现她没反应,只是垂着眼啃啃啃,都默不作声离她远了些。住在八方域的仙洲女人,恐怖如斯。季云琅说:“梦游了,别碰她。”林霄捂着心口感动,注视着她,“像仙女。”季云琅把自己手里的小石子给他看,无声问:我像吗?林霄:“你本来就是我梦中的仙女姐姐,你知道的。”聊起这个,有人忍不住问季云琅,他是怎么谈到八方域那个凶巴巴的老大的,虽然很帅,但是一看就难搞。让江昼等得太久,季云琅自己也困倦,本来都想走了,听到这个,瞬间又来了精神,当即多摆了一桌酒出来畅聊。后来是江昼忍无可忍,生怕他喝高了说出点不该说的,当即换了脸过去,一言不发拽起季云琅。林霄看到他时一怔,视线凝固在他头顶上,“大哥,你……”江昼面容冷酷,拿出药和猫毛给他,拽着已经半醉的季云琅扭头就走。头顶小花同样冷酷地摇摆,和两个身影一起消失在拐角。他俩一走,全场沉默,半晌,有人忍不住碰碰林霄。“你跟他熟,他头上扎俩小花是什么意思?”“是只有他这样,还是整个八方域都这样?”“还怪可爱的,嘿嘿。”林霄:“……”林霄:“整个八方域都这样,半夜还没睡的,头上就要扎小花,这是传统,不是可爱,大哥一点也不可爱,请大家入乡随俗,互相尊重。”第105章 奖励回去的路上已经不下雨了,江昼牵着季云琅的手,鼻间萦绕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淡淡的酒气。季云琅没醉,却稍稍有些上头,他偏过脸,看了江昼一会儿,忽然不声不响撒开他。江昼脚步一顿,刚要问他,季云琅就跳上了他的背,双臂环过他脖颈,唇蹭到他耳边,轻吹了一口气。江昼只得稳住他,反手往他臀上拍了一下,“做什么?”季云琅脑袋搭在他肩头,抱怨道:“我都醉了,师尊,你不背我也不抱我,还让我自己走,你说我要做什么?给你个机会关心我。”“你没醉,”江昼回头,跟他对上眼,“云琅,这么大了,别学小孩子,不然师尊笑话你。”季云琅笑了,忽然抬手,从他头上摘下那两朵小花,送到他眼前,夸:“师尊,你今天真可爱。”“……?”江昼脸霎时沉下来,他问季云琅,“什么时候弄的?”“白天啊,我忘给你摘了,谁知道你一整天都没发……唔……”江昼重重捏住了他的屁股。季云琅疼,只得向他示好,脑袋在他颈窝蹭了蹭,呼出的热气混着酒气喷洒到他脸上,“我只是忘记了,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师尊。”江昼不接受他的道歉,一言不发往家走,一路上手掌没松开他的屁股。季云琅找别的话跟他聊,“我刚才跟他们讲,是你先喜欢我,一直死缠烂打追着我,我才勉强接受你,答应和你在一起……你是不是都听见了?”江昼不理他,季云琅磨他,一下一下撞着他脑袋,“师尊……”江昼木着脸被他撞脑袋,还沉浸在自己脑袋上顶了一整天小花的尴尬里,不理睬他。季云琅本来不晕,这么一摇头晃脑,困意反而被晃了上来,见江昼还没反应,他把脑袋搭回去,缓慢闭上了眼睛。半梦半醒间也不安分,还要念叨他。“真是的,干嘛又不理我……”“对不起,我跟他们说了假话,分明是我先喜欢你,我先追的你,也是我一直对你死缠烂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