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二十章 李绚和武后的第二次正面交锋

乾元殿中,皇帝受册。

李绚站在左侧诸王之中,肃然的目光从裴炎,李元嘉,韦待价的身上,落到了李显身上。

一身的黑色九龙九章衮龙袍,头戴白玉十二旒的李显,站在那里,让人不由得想起先帝。

轻轻俯首,李绚心中却是不由得轻叹一声。

李显终究不是李治。

裴炎站在金阶上,对着李显拱手,然后走到一旁的金案前,捧起上面的金册,转身走到了金阶中央,看向群臣道:“皇天上帝,后土神祗,眷顾降命,属开黎元,先帝遗诏,皇太子登基即位,授予金册,髃下百僚,不谋同辞,跪!”

殿中群臣同时跪倒,沉声道:“臣等恭贺陛下登基受册。”

李显迈步走上金阶,来到裴炎身前。

裴炎肃然的将金册捧到李显手中,然后退开,跪倒在金阶之下。

李显停步,李元嘉站在金阶之上,对着李显拱手,然后转身走到了金案前,捧起上面装着天子六玺的金盒,走到了金阶第三阶上,看向群臣高声道:“皇天大命,不可稽留,皇太子登基即位,授予金玺,为民父母,天元所归。贺!”

“臣等恭贺陛下登基受玺!”群臣再度沉沉叩拜在地。

李显再度迈步向上,走到了李元嘉的身前。

李元嘉神色肃然的将金盒捧到李显手中,然后退开,跪倒在金阶中央。

李显停步,左手左侧金册,右手捧着天子六玺。

礼部尚书韦待价站在金阶上,对着李显拱手,然后转身走动了金案之前,捧起上面装着金牌和虎符的黑盒,走到了金阶之上,高声道:“天心慈恩,德修为尊,皇太子登基即位,授予金牌虎符,平定天下,四海蒙恩。拜!”

“臣等恭贺陛下登基,受金牌虎符。”群臣再度叩拜。

李显面色肃穆,一步步上前,走到了金阶之上,礼部尚书韦待价将黑盒递上,然后跪在一旁。

李显左手接过金盒,看着里面属于他自己金牌虎符,整个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先帝临终再三告诫,先弃政权,稳拿军权,如此,皇位无虞,现在一切终于妥当了。

李显踏步上前,走到了御座之前。

看着上面纹刻的一道道金龙,李显轻轻一笑,转过身,直接坐在了御座上。

手一挥,气势挥洒,虎视四方。

殿中群臣没有丝毫犹豫的同时跪拜在地:“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殿外轰然的声音传来,无止尽的蔓延到天边。

似乎在一瞬间,整个洛阳城所有百姓,全部都跪了下来,齐声恭贺李显登基。

……

御座之上,李显看着殿中俯首的群臣,目光抬起,直接落在了乾元殿外。

无数群臣,内外命妇,致仕耆老,番邦外使,全部都跪了下来。

在他这个大唐新皇的面前跪了下来。

从今往后,他李显,就是这个天下最至高无上的存在。

李显深吸一口气,面色肃然的看向群臣道:“众爱卿平身。”

“多谢陛下。”群臣同时躬身,然后这才站了起来。

李绚站在人群当中,目光肃然,微微挑眉看向金阶之上。

皇帝一人高坐在御座以上,文武百官肃立其下。

尚书,中书,门下,三省宰相各归其位。

六部九寺五监御史台,群臣低身俯首。

十六卫大将军,将军,中郎将,凛然站立,恭听圣命。

自从李治病逝起来,大唐满朝上下,已经重归正轨。

起码表面上如此。

李显俯视群臣,目光随即看向裴炎,点点头,道:“裴相,宣召吧。”

“喏!”裴炎上前,拱手道:“大唐皇帝令。”

“臣等恭听圣训。”群臣再度叩拜。

裴炎高声开口道:“大唐皇帝令:应天者惟以至诚,拯民者莫如实惠。

朕以菲德,获承庆基。

赖天地之畀矜,暨祖宗之垂裕。

凡我同气,会于东都。

比者星芒示儆,雨泽愆常,皆阙政之所繇,顾斯民之何罪。

宜布惟新之令,溥施在宥之仁。

照依高宗大上皇帝遗诏,可改元为嗣圣,今为嗣圣元年,正月初一。

於戏!

否往泰来,迓续亨嘉之会;鼎新革故,正资辅弼之良。

咨尔臣民,体予至意。

钦此!”

“臣等领旨,陛下万寿无疆。”群臣再度叩首。

李显坐在御榻之上,脸上带出一丝微笑,随即肃然的开口道:“裴相继续。”

“喏!”裴炎再度对着李显躬身,然后才又看向群臣,重新拿起一封圣旨,高声道:“惟嗣圣元年,岁次癸未,正月癸丑,朔初一乙巳日,皇帝若曰:

於戏!

自秦汉以来,天子之后称皇后,母称皇太后。

加太字者,所以加尊称也。

哲王之有天下也,必以孝敬奉于上,慈惠浃于下,勤勤恳恳,延颈企踵!

是用特举彝章,式遵旧典,稽首再拜。

谨上高宗大上皇帝后尊号曰“皇太后”。

伏惟与天合德,义申锡庆;广六宫之教,颐神保和。

钦此!”

群臣再度俯首道:“臣等领旨,皇太后万福金安。”

清脆的脚步声在乾阳殿门口响起,内穿黑色凤袍,外罩白麻丧服的武后,平静的从殿外走入。

最后在金阶之下停步。

武后微微点头:“陛下。”

“母后。”李显从御座之上站了起来,对着武后躬身。

就在这时,裴炎再度张开了圣旨,高声道:“惟嗣圣元年,岁次癸未,正月癸丑,朔初一乙巳日,皇帝若曰:

於戏!

朕承大行之遗命,嗣列圣之丕基。

践祚之初,衔哀罔极,心绪混乱,而机政之繁,裁决或壅。

皇太后母仪天下,子育朕躬,辅佐先朝,练逹庶务;因请同于听览,蒙曲赐于矜从,俾缓忧勤,冀速康复。

又遵先帝遗诏,皇太后每月朔望垂帘听政,文武百官并放朝叅,候朕平愈日如故。

钦此。”

“臣等领旨,陛下万寿无疆,太后万福金安。”群臣再度叩首。

大殿之内,随即再度安静下来。

武后轻轻点头,看向李显道:“多谢陛下。”

“母后请!”李显稍微让开一步。

武后一步步走上金阶,然后在李显身边停步,微一点头,然后平静的走到了珠帘之后坐下。

满殿肃然。

……

武后坐在珠帘之后,目光看向群臣,眼神中带出一丝冷然。

眼前的朝臣还是去年的那批朝臣,但坐在御座之上的,却已经不是去年那个人了。

武后的目光从裴炎身上掠过,刘仁轨,薛元超,王德真,李义琰,刘景先,挨个落入武后眼底。

陆元方,豆卢钦望,欧阳通,韦待价,段宝玄,黄仁素等人,全部肃然。

武后又看向韩王李元嘉,霍王李元轨等人,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李绚身上。

朝野诸王,对皇帝影响最深的,无过于彭王。

这些年,他任太子宾客,何尝不是在代表整个宗室。

就见李绚神色肃然的躬身,整个人看上去还带着一丝轻松。

武后心底不由得点点头。

先帝曾经说过,彭王知晓天下危局所在,所以对大局认识极高。

对于自己重新垂帘听政,他不仅不会不满反对,甚至还会欢欣鼓舞。

武后最后扫了苏良嗣一眼,然后又看向皇帝。

李显重新坐在御榻以上,然后看向礼部尚书韦待价,平静的说道:“韦卿,宣诏吧。”

李显的声音还没有落下,裴炎已经无比诧异的看向李显。

因为按照今日的规划,所有的诏书全部应该由他裴炎来宣读,根本就没有韦待价宣读诏书这回事。

“喏!”韦待价肃然领命,然后从袖子里面取出一封诏书,然后对着群臣道:“惟嗣圣元年,岁次癸未,正月癸丑,朔初一乙巳日,皇帝若曰:

於戏!

朕以三宫慈旨,定立内宫,以端壸政。

惟思择贤,以位正宫,仰蒙三宫俯垂俞允矣。

太子妃韦氏,宫仪壸范,德泽在人,抚育二子,延续宗脉。

可立皇后,允称闺阃,仪型典范,辅成君德,恩育天下。

钦此!”

“臣等领旨,陛下万寿无疆,皇后万福金安。”朝中群臣,除了少数几人以外,全部没有丝毫犹豫的躬身行礼。

即便是有犹豫的人,譬如裴炎,郭待举等人,也全部在一瞬间躬身俯首,叩领圣谕。

清脆的脚步上再度响起,几乎和武后一样打扮,身穿凤袍,但更加年轻的韦氏。

不,是韦后,从殿外走了进来。

武后坐在珠帘之后,呼吸已经彻底的屏住了。

她目光凶狠的看向韦氏,看向韦待价,又看向李显。

武后没有想到,自己千算万算,最后还是算错了。

李显竟然果断的册立韦氏为皇后。

在中书省没有诏书,少府监没有刻印的情况下,就这么策立韦氏为皇后。

看着韦氏就这么一步步的走上金阶,最后在皇帝的身側坐下,武后的眼神冷的可怕。

韦氏自然没有垂帘听政之权,但作为皇后,她有权在大年初一,正旦之日,接受群臣朝拜庆贺。

这是合乎礼制的。

“陛下!”苏良嗣从群臣当中站了出来,对着李显拱手道:“臣御史大夫苏良嗣,弹劾少府少监齐裕,做事马虎,为官不谨,心思偏颇,为人诡诈,竟私自阻挠皇后印玺錾刻之事,臣请治罪。”

殿中群臣瞬间全部屏息起来。

是的,皇后没有印玺。

韦氏封后,自然要有皇后印玺,和皇帝一样,同时受册授封。

但今日,却什么都没有,只有皇帝的一封圣旨。

心思敏感等人,已经在瞬间猜透了事情的根源。

这样的事情,少府少监是没有这个胆子大。

甚至就连裴炎都没有这个胆子。

有这个胆子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太后。

就在这时,皇帝平静的笑笑,开口说道:“此乃朕之家事,就不需更烦齐少监了。”

群臣之中,有当年在朝之人,譬如薛元超,段宝玄等人,全都下意识的抬头。

仿佛看见在御榻之上,有人在平静的开口:“此乃朕之家事,何必更问外人。”

……

珠帘之后,武后的脸色已经无比冷漠。

她的目光看向平静的坐在那里的李显,仿佛看到了当年坐在那里的年轻先帝。

难道说,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她看错了。

难道她的这个儿子,是像先帝那样的人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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