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干部通知,都是早早起床、装车、出动,那时候农民交公粮,基本上用的都是架子车,有用人工拉车的,也有套牲口拉的(八十年代后期才有了四轮机和三轮车),人们早早的排着长队,静等粮站工作人员上班验质,开磅过称。
一般情况下,一个收粮磅点,会有三个工作人员,一个验质,一个司磅,另一个发票。验质员手里拿个签子(前头须尖的空心铁棍),插到口袋里,然后把签子里的麦子倒出来,仔细看看,再放到嘴里咬咬,个个口袋都得过签子,他说行就可以过磅称,否则就是拒收。说句实话,那时候的粮站工作人员,油水实足,在交公粮时,每个大队都会请他们吃喝,否则你大队的交粮进度就要落后,谁也不敢得罪她们。除了交公粮外,还要交乡提留,村提留,有的人家交完公粮,一分钱没有得到,还要倒拔钱出来才能了事。
每次交公粮,都得用架子车把粮食送到6里外的镇上粮站。交公粮的那天,天还没亮,小兴一家人就得早早起来,拉着装满粮食的架子车上路。走过一段坑坑洼洼的上坡路,等到了粮站,衣服早被汗水湿透了。
到达粮站时,那里面已排满了有大大小小的车子,有光着膀子皮肤黝黑的壮年,有声音清脆宏亮的中年妇女,还有和小兴一样来守袋子的娃娃们,粮站的水泥地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袋子。小兴爹把车子停在队伍的后面,就开始耐心的等着验收员来检查。
那时交公粮真的很辛苦,很多人到粮站时,粮站的工作人员还沉睡在梦乡之中。等她们起床,吃完早饭,来得不算早的他们,都已经等了三个多小时了。
验收员上班后,就开始一家家的查看粮食,队伍就像受了重伤的蛇一样缓缓的蠕动着,当队最前面的交完后,后面的只能向前移很小的一段距离,在到达磅秤前,反反复复不知要搬动多少下粮袋。而在父母忙着搬动粮袋期间,最关键的事情不是离磅秤还有多远,而是不能让别人搬错了自家的粮袋。这个看守粮袋的任务自然落在小兴身上。
通常,来得早的话大概要等半天便可交上。等待的时刻,那是一个最能锻炼人耐心的时刻,人们尽管心里很焦急,但还得耐着性子,站在烈日下,慢慢的等候。有些耐心差的,伸着长长有脖子,向队伍的前面不时的张望。不管你有多急,验收员总是不紧不慢,按部就班的一家挨一家的验收。
在小兴记忆中,那验粮的工作人员很牛,也很傲慢,常常嘴里叼着烟,手里拎着明晃晃的钢叉,胡乱地在车上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布袋里扎了一遍又一遍,就像在自家的地里拔萝卜一样随意,根本不用在乎别人的眼神。然后,在空心的钢叉里捡几粒麦粒放进嘴里,上牙一碰下牙,发不出“嘎嘣嘎嘣”的脆响声,他不会善罢甘休。验粮的工作人员掂几粒麦粒先放手上看看然后就用牙齿一磕,合格的就开个条子给你,不合格的不是要求返晒,就是让过风车,除去小麦中过多的杂质。拿到合格条的人一脸的欢笑,欢天喜地的去过秤了;不合格的人就沮丧着脸,按照验收员的要求,或去晾晒,或去过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