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张灰色的大网,悄悄地撒落下来,笼罩着整个大地。小兴妈便拿出煤油灯,将玻璃灯罩取下,用一块碎布轻轻地擦拭,直至把灯罩口子上的黑印擦拭干净。“哧——”划开了手中的火柴,点亮了煤油灯,然后把油灯旁的一个控制旋扭转动几下,等火苗的光烛平稳之后,再扣上灯罩,整个屋子顿时笼罩在一片鸭黄色的光亮之中。顿觉眼前一片光明,整个屋子充满了温馨。
每当麦收过后,农民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交公粮,每家每户都会根据一家的人口多少,结合分地的面积来分摊应该交给公家的粮食,对于当时交公粮农民的觉悟很高,都是先把最好的麦子,也就是没有经过雨淋发霉的麦子交给公社的粮站,如果你将一些雨淋发霉的麦子交公粮是通不过粮站工作人员的验收的,公粮的质量要求比较严格,一般来说要籽粒饱满,无杂质,水份不得超标;另一方面时间也紧。
为了不误时间,农民们都会把收回来的麦子,趁天气良好时晒干扬净,把上风头籽粒饱满的装入口袋,封好口,等大队(那时不叫村,叫大队)干部通知具体那一天去交公粮。
傍晚的时候村里的大喇叭嗷嗷的响起来,村长张光扯着公鸭嗓子:
“各位老少爷们,晒好的麦子好的交给国家,孬的留给自己,望全体村民不要说三道四,谁家也拖不过去!”
“一年累死累活的,到头来家里剩不下几粒粮食,还让不让人活了!”小兴妈埋怨道
那时候的税收是非常繁重的,农民除了交公粮还要缴纳农业税,特产税等等苛捐杂税,农业税成了农民的一大负担,也成了当地政府最头疼的一个问题。于是每年秋后,县政府都把征收农业税当成第一件大事来抓,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分布在全县几百个村镇上。
村里有种果树园的,刚开始的时候苹果还能卖个好价钱,上好的苹果甚至卖到1元钱一斤,但随着果园的普及,价格便一路下跌,最后平均能卖几毛钱一斤就是好价钱了。然而乡政府的农林特产税是按照第一年的果价为参数确定的,果农除了特产税,还要缴土地税,提留款等,一亩果园光施肥就得上百元钱,还要雇人修剪,疏花、疏果(把太密集的花、果摘掉,这样苹果才能长大),每年打药三次,又是上百元。有人为了防斑点,还要给苹果套袋……这样一亩果园卖了的钱,全缴了农业税还不够。如果遇天灾人祸,那更是惨不忍睹,有的人于是便贷款交税。
隔壁村上的一家人拼命干了一年,全部上缴农业税后还差几百元钱,家里的房子便被强行拆掉,一家人伤心绝望,跑到果园全吊死了!
也有两口子因为抗缴农业税,被绑到乡政府吊在老槐树上,一天一夜,媳妇被放下来后就一头撞在树上死了……
还有的因为缴不起农业税,李乾他爹被关在禁闭(监狱)快一个月了,还没有放回来……
所有的人眉头都皱成了疙瘩,家家的院子里笼罩着一股悲戚戚的气氛。乡上从外面雇了一百多人,组成了一个收税“突击队”,突击队的成员多为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由刑警大队专门培训,穿着统一的迷彩服,浩浩荡荡就进村了。穿着迷彩服的突击村民一进村就开始了扫荡。他们见鸡抓鸡,见狗打狗,到家里后有什么东西就搬什么东西,谁也不敢阻拦。
村里的孩子正在村子里玩耍,看到突击队就开始喊:“日本鬼子进村了!”
这一喊不要紧,所有的孩子便都跟着喊了起来。
“日本鬼子进村了!日本鬼子进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