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权将军府。
刘宗敏满足地听着卧室里哭泣的女子声音,大笑一声,道:“来人,赏这女子五百两。今日,本侯爷高兴!哈哈哈……”
“谨遵汝侯命令……”刘宗敏大步走去,身边奴仆纷纷后退躲避,又齐齐拜倒在地。其中,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尖声应着。显然,这是从晋王府里逃出来的阉人,现在又摇身一变,投入到了刘宗敏的府中当起了内侍。
要知道,在大明法度里,非王宫皇宫之地是没有阉人的。纵然寻常人用了,一旦被查到难免被皇帝所忌讳。
但刘宗敏却大咧咧用着,丝毫不在意被人发现。
看着刘宗敏心情不错,这名阉人站起身,心中念念着昨晚收到的一张纸条,脚步轻轻地走过去,恭谨地道:“权将军,田兰生、翟堂两人求见,各备厚礼,共计不下五箱,且有大同尼姑两人,欲奉入侯府为将军祈福。”
听到田兰生与翟堂两人名字的时候,刘宗敏神色不变,但听到厚礼不下五个箱子的时候,刘宗敏脸上带了笑,尤其说起两个大同尼姑要进侯府为他刘宗敏祈福的时候,刘宗敏更是放声大笑起来:“这两个奸商,真是好心思!那几箱子礼物不说,整两个大同尼姑来不是给额来玩的?偏偏弄个名义,说是来祈福。哈哈,这般用心,额……本将军倒要去看看!”
山西大同婆姨历来有美貌的名声,五大箱子的礼物亦是少见的大方,也不知道刘宗敏惊喜哪一点。
穿厅过廊,刘宗敏在花厅里见到了田兰生与翟堂。
田兰生与翟堂都是一副好容貌。不是说这容貌俊俏,而是说身材富态,未语先含笑,满面圆滑,一副典型商人的样子。
此刻的二人心中一阵放松。
他们不由回想起了这几日在城内的打探。一开始,翟堂传话刘宗敏拷掠孙康周只是顺势而为,借着满清与李自成交易的空档出一口恶气。可这一回要瞒住李自成,那就不能在李自成身边做功夫。
顺军的进城让太原城的秩序犹如改天换日一般,自然,掌握权力之人也迅速更换。相应的,许多太原衙门的人就用不上了。
这一回两人要做的事情十分重大,自然就要找到得力人士。偏偏,秩序更迭之时,混乱突生。田兰生一连找了两个得力人士,却都是突然变卦。
第一个是投降了顺军的山西提学道黎志陞。这黎志陞堪称山西官场中的清贵人物,却在守城之中将晋王给的三千两银子贪污掉,以至于最终守城都只能发功德票充数。
田兰生二人不在乎黎志陞的节操。但让人惊叹的是,黎志陞刚刚收到请托,第二天就偶感风寒不适,没几个时辰间就突发暴病,一命呜呼了。
第二个找的到不是投降的明军官员,而是顺军的制将军刘当。不巧的是,仔细一打听,这刘当忽然间收钱又反悔了。
几乎崩溃的两人终于下了血本,脑洞一开,寻到了李岩帐下大将马重禧的路子。
许是花的本钱足够大了,马重禧一见几人前来,终于应下。一番皱着,终于让他们见到了真主,顺利跟着身边这个马重禧的军师见到了刘宗敏。
“两位员外只管放心,这一回备上的礼物有奇效呢。”田兰生的身边,一个面目寻常的男子笑着道。这是马崇禧的军师,陆怀谷。
田兰生与翟堂连连点头,回想着这位爷今日就能敲定见到刘宗敏,他们心中多了一份信任。
几人嘀嘀咕咕的时候,外间脚步声传来,三人纷纷收心,仔细打量着从堂后走出来的刘宗敏。
只是,让第一回见到刘宗敏的田兰生感叹的是,刘宗敏这个赫赫有名的闯军麾下第一骁将竟是个苍颜骨脸的中年人。
今年的刘宗敏才三十七岁,在后世,这还只是男子壮年的年纪。可铁匠出身的刘宗敏面容衰老,骨头凸显,说是三十七岁,猜起来有五十岁旁人都以为正常。
心中微微失望,田兰生却不敢怠慢,他朝着翟堂对视一眼,纷纷上前大礼参拜。
两人先是行礼,随后田兰生急声道:“小人田兰生拜见权将军。这是我与翟兄一点薄礼,还望权将军笑纳。”
几个壮汉带着五个大箱子进来,这几个大箱子约莫都是三尺长宽高,端的是容量惊人。
刘宗敏微微颔首,也不以为意。
忽然间,陆怀谷轻声道:“将箱子打开。”
翟堂顿时一愣,心中有些着急。寻常送礼,哪有这么直接的。还打开箱子,这也忒没吃相了?这么直接,官场之中但凡顾念一点的,都得当场翻脸,表示自己身上还有一点清廉的骨气。
偏偏几个壮汉都是这军师带来的,十分听话,当即将箱子打开。
没多久,两箱影子一箱金子两箱珠玉显露人前,珠光宝气,金银璀璨。
翟堂与田兰生站着,恭恭敬敬,大气都不敢出,整个人呼吸都压抑了几分。
刘宗敏看了一眼箱子里的成色,脸上终于多了几分笑容:“有点诚意,行了,坐下说话罢。”
两人顿时猛地大大松了一口气,短短时间内,二人竟然有了恍若隔世之感。终于,他们明白了,新朝初立,这与从前大明的规矩不一样了。
唯一让人心中吐槽的是,大明还算有个规矩样子,这闯军第一大将汝侯刘宗敏,却是一点吃相都不讲究,忒直接。
且不管两人如何团从,陆怀谷又开腔了,一副贼笑模样:“谢汝侯。马将军托我向汝侯问个好呢。这一回,这两个伶俐人不止还带了这些东西。最紧要的……还有这些!”
“哦?马重禧嘛,这名字我记住了。”刘宗敏大刺刺地坐着,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陆怀谷轻轻击掌。
不多时,两个秃头白衣的尼姑走了进来。
都说要想俏一声孝。两个尼姑一身白衣素淡,配上眉清目秀的脸蛋,加上尼姑身份禁欲系的诱惑,顿时给了刘宗敏难以秒回的诱惑。
“阿尼陀佛,贫尼请为侯爷在后院祈福。”
“阿尼陀佛,贫尼请为侯爷在后院祈福。”
……
两个小尼姑操着大同腔,娇滴滴地说着,刘宗敏徒然感觉腹下一阵火热。早间刚刚喂饱的**一下子又熊熊燃烧起来。
“好……很好嘛。”刘宗敏眯着眼睛,看着两个尼姑,心情大快:“后院祈福,哈哈,本将军收了!当然,本将军不占你们便宜。来人,去拿一千两银子。这两个尼姑本将军买了!”
“且慢!”翟堂起身,一脸谄媚,笑道:“权将军还请慢些……小人今日前来,不是为了发卖此女。而是为了给将军送银子的。”
“哦?”刘宗敏细细打量着两人。
眼见翟堂起身,陆怀谷摸索着手中茶杯,悄然间朝着左边扭了一下杯盖。
“这是皇上与满清以工匠百姓换兵甲北货的那两个商人,听闻近日不巧,被鞑子坑了,买的货稍次,以至于急着发卖货物出去回本。赚的这些银子,数目应是别无二致。”刘宗敏身边,面白无须的阉人轻声道。
刘宗敏眯着眼睛,微不可查地点点头:“送银子?看来尔等所图不小啊。又是见面礼,又是小尼姑。哼,有什么花招,只管说出来。能做得,本侯自当为尔等做。学那些读书人弯弯绕的下场,本将可不想重复讲。”
翟堂连声应是,心中却是悄然间放松。
田兰生轻咳着,装作一脸不好意思地道:“这一回小人北上,却不料被鞑子坑了。以至于这一批皮货牛筋售卖不易,眼见与顺皇交易之期不远,委实担心。若权将军愿意施加援手,小人愿意奉上此次约莫十二万两的利润三分之一拱手奉上……”
“四万两啊……”刘宗敏心中惊叹,一片火热。四万两银子,换后世,这就是上亿的数字。单次行贿,的确是格外惊人了。
“我要一半!”刘宗敏表情淡淡,眼里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只要一半?”田兰生惊道,这刘宗敏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但转而,田兰生就被路怀个扯到了后面去:“是拢共全部利润的一半。汝侯此乃仁义之举啊。要是不施援手,到时候别说十二万,就是一两银子也拿不到了呢!”
说着,陆怀谷狠狠扯了一下田兰生。
闻言,田兰生与翟堂彼此对视,一副被大胃口惊呆的模样。
实则,两人心中早就乐开了花。他们千里奔波,做的是两个政权的生意,哪里才会有区区十二万两的利润呢?
更何况,所谓采买吃亏被蒙古人坑了本就是虚言托词寻的由头罢了。
这一趟生意跑下来,他们都能净赚至少十五万两。
越是这般,两人越是装作一副肉疼的表情,狠狠一跺脚,这才应下:“那就拜托权将军了!”
“好说,好说。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刘宗敏大笑:“这一回,我递个片子去给牛金星,他会卖我一个面子。”
……
太原城的东边靠近宜春门的是晋王府的花园。但此刻,曾经王府地盘将整个太原城占据大伴的晋王府已经换了主人,晋王被吊死在城门口,家产尽数被抄没,妻小不是逃散一空就是被打落进军营当了营妓,剩下的宫女仆人纷纷摇身一变,被筛选一轮后就成了李自成的近侍。
此刻,距离太原城宜春门不远的晋王府花园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仓库,成了大顺用以做买卖的交易场地。
此刻这个仓库里,遍布的是从塞北而来的北货。
这么一个商贾气息浓重的地方,此刻竟然将大顺国的皇帝李自成给吸引了过来。独眼的李自成换上了龙袍,在八名壮硕太监抬着的步辇上到了这里。
只是看一眼前方众多的货物就能明白,这是一笔大买卖。
足足十来万张皮子,无数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皮子,以及筋角等用来制作长弓皮甲的传统北货。
只不过,这些吸引来的只是那些跟随着顺军发财的商人。
李自成而今已经身为大顺国的皇帝了,自然看不上这么一点区区普通货物。
步辇晃晃悠悠地来到了一处防卫严密的宅子,李自成走了下来,随同的还有此次大军的主力战将们。大顺军的核心将领文官这一回几乎都来齐了。
牛金星、宋献策、李岩、任继荣、马重禧。唯独除了刘宗敏。这一位中营亲军权将军的汝侯正忙碌着自己的新任务:拷掠全城,追赃助饷。遇上了几个死活不肯助饷的硬骨头,得刘宗敏亲自出马呢。
为了顺军的财政运转,李自成答应了刘宗敏的缺席。
李自成下了步辇,跟着一众人物来到了一处宽阔广大的空地里。
那里,如小山一般对着无数的货物。
货物前方,早早等候着的两名商人带着一干手下纷纷高声迎接。
“草民翟堂……”
“草民田兰生,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行了,都起来罢。朕要看的东西,可不是这么点皮货鹿茸高丽参。”李自成很是急切。
一旁,牛金星微微松了口气,他看了马崇禧一眼,微微颔首。这一回,牛金星可是应了刘宗敏的请托,告诉李自成货物可以提前交割。没成想,李自成一听,反而高兴坏了。
不谙军略的田兰生与翟堂闻言,侧身一让,引领着李自成朝着货物山堆里更深处走去。
那里,银光闪现。
“这些……是铠甲!”
“如此多的长枪短剑……”
“竟是有这么多的兵甲?何处来的?真是太惊人了……”
“等等,这上面有德州的字样。莫不是,这是此前战争的斩获?”
……
李岩等将官纷纷议论起来,细细打量着这如同小山堆一样的兵甲,纷纷惊愕。但转而,却是痛心起来。因为,这其中不少都是建奴肆虐中华的斩获。现在,却统统卖到了李自成的身上。
真当李岩愤怒难耐的时候,却忽然发现,李自成见此喜不自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