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池内,言歌正闭目凝神。
其实自南宫晚踏入内殿,她就已经察觉了,他能来到这儿,算是得了她的默许。
“没人守着,不怕被打扰?”南宫晚开口问。
没有半分不敬和轻浮,满是担心。
言歌道:“一入夜,我就不喜欢有人守着。”
这句话让南宫晚意识到,她把自己和那个胆小又懵懂的“苏小离”分得很开。
南宫晚行礼,“既然坊主大人平安无事,属下就先告退了。”
言歌睁开双眼,看向岸上,披着一层月光的南宫晚。
“既然来了,就先守着。有你在,我也安心一些。”
南宫晚站定在原地,没有走,但眼睛却不知道该看何处才好。
眼神飘忽了一阵后,还是忍不住看向了水中的言歌。
月光柔柔,灵池水汽腾升,让她脸颊出现一抹红晕,细密的汗珠在额头上均匀地铺开……
“你来千瓷坊十年了,可有习惯?”言歌问。
她那对谁都冰冷的声音,在被温汤热水泡过之后,软糯轻柔。
“嗯。”他察觉到自己的心跳急促凌乱,猜想应当是受罚太狠,肉体凡胎支撑不住。
夜色越来越浓,天地一片寂静,灵池水中一丝丝动静都会传到南宫晚的耳朵里,挑动他身体里每一寸筋脉。
他原地坐下,闭目打坐。
屁股火辣辣的疼,疼得他脸烫。
不知过了多久,他昏沉睡去。直到天亮,有人轻碰了下他的肩头,他才醒来。
一抬眼,就看到言歌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辛苦你守了一夜。”言歌说完,让南宫晚退下。
南宫晚回到房间内,冰冷的身体终于感受到一丝暖意。
冥夜从炉火旁跑来,“你昨晚去哪儿了?怎么一晚上也没回来?”
南宫晚躺到床上,盖上厚厚的被子,冷得嘴唇发颤。
“奉差。”他随便说了两个字,想打发掉冥夜,让他安静。
冥夜却追问:“晚上奉什么差?”
南宫晚回答:“坊主大人的事,你少问。”
冥夜似懂非懂地长长“哦”了一声,“难怪昨天晚上坊主大人会在你们灵尊的书楼里看一整晚的书。”
“你说什么?”南宫晚蹭的一下坐了起来,“你说坊主大人昨晚在看书?怎么可能?她分明在……”
南宫晚突然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不知是尴尬还是气愤,蒙上被子,再也不想出被窝。
蒙了一会儿,还嫌冷,催促冥夜,“把火生旺点儿。”
冥夜却说:“这么旺的火,我都要热死了,你还嫌冷。”
他见南宫晚瑟瑟发抖,疑惑地走了过去,摸了下他的脸。
他隐隐记得,以前生病的时候,就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碰他的脸颊。
“你身上好冻。”冥夜把手缩了回来,“千瓷坊就没人了么?非要你去做事,把人都冻坏了。”
真细说起来,南宫晚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是他自己主动跑到人家沐浴的地方去,被人家耍了一道,也只能闷在心里。
冥夜道:“好在有我,你马上就能好。”
“别!”南宫晚立马制止,“你先去玩,别管我。”
人家苏小丞都是求着他救人,南宫怎么反而把他推开?算了,他的小脑瓜想不明白这些,索性出去玩儿了。心想着,大不了他把自己折腾死了,把他救活就是。
冥夜刚走,言歌就来了。
她看到南宫晚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心有不忍,“你好点没有?”
南宫晚假装迷糊,听不见她的话,哼唧起来。
言歌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为他把脉。
“你的脉……”她眉头微蹙,似乎想到了什么。
南宫晚把手缩了回来,“不敢劳驾坊主大人。”
言歌命人把炉火调旺了些,又问南宫晚,“你感觉好点没有?”
南宫晚“嗯”了一声,身体还是忍不住发抖。
言歌牵过他的手,让掌心的灵力源源不断地顺着指尖流动到南宫晚的身上。
一股暖意包裹着南宫晚,但很快,灵力就散了,他又开始冷了。
婢女端来热茶,“也许喝点热茶能好一点。”
这些茶是千瓷坊所摘的茶,对于寻常人来说,如同救命灵药,应当适合南宫晚。
言歌让婢女给南宫晚喂茶,南宫晚却一动不动,婢女想扶他,却怎么也扶不起来。
“我来。”言歌伸手,不太用力就把他扶了起来。
南宫晚身体软绵绵地,朝着言歌靠了过来。
言歌没有躲开,由着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她从婢女手中接过茶,亲自喂送。
南宫晚的嘴艰难地张开一条缝,茶水进去一半,流出一半。
言歌为他擦掉嘴角的茶水,“怎么伤得这么重。”
她把南宫晚放回床上,起身要走,却被南宫晚抓住了手。
“要丢下小的不管吗?”南宫晚的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
“小的只是担心你,坊主大人却想要我的小命。”他恭恭敬敬守了一晚上,却换来一身的病痛。
他说得越委屈,言歌的心里就越不好受,像做了坏事似的。
她安慰南宫晚,“我不走,只是去拿一样东西,很快就回来。”
她不自称“本座”,只是平静地说事,让他恍惚间误以为那个“苏小离”又回来了。
言歌离开后,去了收藏瓷器的仓库,来到了一尊白底青花瓷前。
瓷身上画着一位老者,佝偻着腰身,拄着拐杖。
若是定睛细看,会看见他快步行走在山水间。
言歌朝着老者鞠礼,“千瓷坊坊主言歌前来请瓷。”
老者停下脚步,说道:“能为坊主所用,是老身荣幸,请。”
言歌让开一步,身后护卫将瓷请出。
《药王归山瓷》,可除百病,消毒瘴,除晦气。
当瓷器摆在南宫晚面前,南宫晚立即推辞,“坊主大人三思,不必浪费如此尊贵的瓷器在我身上。”
言歌道:“性命关天,不要说这些了。”
言歌掌心灵力与《药王归山瓷》相互呼应,瓷悬于半空,缓缓转动。
躺在床上的南宫晚仿佛感受到召唤一般,不受控制地进入了瓷中山水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