涧底与涧岸,相隔甚远,约莫数丈之遥,高低错落,蔚为壮观。
但见那小沙弥身形矫健,一跃而下,立于涧中一块突兀而起、丈许高的山石之上。
手中抡着两个硕大的木桶,迎着湍急的流水,轻轻一旋,便已满载而归,桶中清水盈盈,少说亦有二百余斤之重。
他肩挑双桶,浑若无事,足尖微点,身形已然腾空而起,宛如飞鸟投林,轻捷无匹地跃上涧岸。
其身法是又快又干净,而且桶中之水,竟是滴水未溅,稳若泰山。
李秀之双目中神光湛湛,恍若洞察秋毫,瞬间便已探知此人些许根底。
此人乃是通臂神猿鹿清,修为已达四十九级之境,精英阶,身属晓月禅师门下。
见是晓月禅师高足,李秀之连忙开口唤道:“道友,请留步!”
那小沙弥闻得有人呼唤,遂将肩上水桶轻轻置于地上,足尖轻点,身形倏忽间便跨越七八丈宽的阔涧,犹如飞鸟掠波,转瞬即至。
他怒气冲冲地对着李秀之道:“你大呼小叫什么!难道不知我师兄身染沉疴么?”
李秀之打量眼前之人,见其蜂腰猿背,相貌略显粗犷,赤足穿着一双麻鞋,心中本就有几分不喜。
又闻其言语冲撞,更是心中不爽,暗自腹诽:
“你师兄有没有病我是不知道,我看你倒是有大病的。罢了,且忍你一回。”
念及自己此行有求于人,且此人乃晓月禅师之徒,李秀之只得强压怒火,和颜悦色道:
“在下李秀之,奉了师尊太乙混元祖师之命,特来黄山爱莲花峰紫金泷拜访晓月禅师,还望小兄弟代为通报。”
通臂神猿鹿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道:“原来阁下便是近日声名鹊起的剑仙李秀之?”
“听闻阁下剑法超群,今日我倒想领教一二,看看是否名副其实,还是绣花枕头一草!”
闻听鹿清此言,李秀之心中竟莫名涌起一丝窃喜:“绣花枕头,这莫非是在夸赞于我麽?”
心中暗自思量,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待对方下文。
而鹿清全然不顾李秀之是否回应,当即施展出金刚拳中衍化而出的降龙八掌,犹如狂风骤雨般向李秀之袭来。
这金刚拳源自达摩老祖秘传,而降龙八掌更是金刚拳中的精髓,威力绝伦。
若非李秀之心念一动,不灭金光随念而生,恐怕早已难以招架,被打掉许多气血。
“第二次。”李秀之身形飘忽,闪避之间,淡然吐出三字。
鹿清的拳法着实神奇,变化万千,又追着李秀之缠斗了数十回合,竟将其周身不灭金光连续破去两层。
“第三次!”
此刻,李秀之语气已愈发淡漠,隐隐透出杀意,周身法力汹涌澎湃。
他之前虽然并未还手,却是早早地暗中布下了五毒追魂红云砂。
此刻,悄无声息地发动了攻势。
刹那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整个天地仿佛都被这汹涌的法力与毒砂所笼罩。
这五毒追魂红云砂,虽曾遭太阳真火焚毁一粒母砂,威力略减。
但是用来对付眼前这等角色,仍是绰绰有余的。
李秀之口中默念咒语,翻云覆雨销魂手陡然使出,五指紧握,喝道:“砂缚柩!”
霎时间,风沙四起,化作一副巨大棺柩,欲将鹿清困于其中。
鹿清身手敏捷,身形在空中一转,犹如鲤鱼跃龙门,巧妙避开此招,反手便是铁掌劈出,左手二指如剑,直指李秀之双目。
此招若是得中,李秀之非死即伤。
然而,李秀之岂会坐以待毙,砂之铠瞬间凝成,挡住鹿清去路,更顺势将其包裹:“萨巴可由——砂缚柩!”
紧接着,无穷无尽的五毒追魂红云砂如潮水般涌来,将鹿清紧紧束缚,举至半空,竟将其塑成一副倒吊人的羞耻模样。
李秀之看着自己造就的艺术品,大为满意,暗赞了一声:“赞美愚主。”
随后,李秀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向着鹿清道:“我这技法,可还入得道友法眼?”
鹿清羞愤交加,怒火攻心,只得大声呼救:“师兄快来呀,有贼人偷袭于我!”
话音未落,便见崖后一道紫巍巍的光华疾射而出,直欲摧毁李秀之精心布置的“艺术品”。
李秀之当即运剑相迎,剑光如虹,与那紫色剑光交织一处,斗得难解难分。
那紫色剑光左冲右突,却始终无法突破李秀之剑光的封锁,无奈之下,只得飞回其主人手中。
只见对面走出一个不僧不道的中年男子,双目深陷,面容枯瘦如柴,身着半截禅衣,头发披散,未用发箍束住,满面病容,显得有气无力。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你是何人,竟敢来此捣乱?你可知道晓月禅师大弟子病维摩朱洪的厉害?”
李秀之左手握住右手拇指,微微低头躬腰,行了一礼,道:
“在下乃是,五台山挂月峰金牛洞太乙混元祖师座下亲传弟子李秀之,闻得令师飞锡于此,特地前来专程拜见,望乞师兄代为通禀。”
病维摩朱洪闻言,冷笑道:“哪有人绑了其弟子来拜会的?不如先把我师弟放下。”
李秀之闻言笑而不语,只是暗中操控五毒追魂红云砂,将鹿清摆成了一个正写的“大”字,心中暗自思量:
这修仙之人,若是倒立久了,血液流动过猛,万一心脏病突发,暴毙而亡,那可就不妙了。
正当鹿清欲开口之际,朱洪忙使眼色制止了他,对李秀之道:
“道友,你却是来得不巧了,家师昨日尚在此间,昨晚却突然将我唤至面前,言及近日有要事需处理,故今晨天未亮便起身前往别处去了。”
李秀之见二人举止诡异,言语闪烁其词,神情更是冷淡异常,心中不禁生疑:莫非晓月禅师并未外出,只是不愿见我?
念及此处,李秀之心灰意冷,猛地发动翻云覆雨销魂手,向着朱洪的方向猛地一抓,携着无边毒砂,喝道:
“萨巴可由——砂缚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