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常情,普通家庭哪有闲钱白养别人的女儿,没什么可责怪的。青禾不会在背后讲孟家的不好,这次孟知生病,那边还是费心费力帮了忙,算是可以了。她从来没跟文宁讲过孟知,乍一提起,言语也较为冷淡,好似不是太在乎对方,但事实上她还在西朝乐队那会儿,孟知也跟着去了。孟知帮乐队编过曲,写过歌,很多东西都是从她那里学的。
文宁静静听着,片刻,问:「学的什么专业?」
青禾说:「商务管理。」
文宁说:「跟你一样。」
青禾笑笑,「我是混日子,成绩差,她是高材生,不是一个级别的。」
她从小就不是乖学生,成绩倒数,勉强读了个本科,大学四年一门心思都在乐队上,压根就没认真读过一天书,最后还差点毕不了业,哪能比得上孟知。孟知读书很厉害,轻轻松松考上985,进乐队都没影响她的好成绩。
文宁没接话,不知是不认同还是怎么。
青禾又讲了些别的,有一句没一句。春江路、青子君、那个只存在于记忆中的家……许是触景生情,她今天的话有点多,絮絮叨叨的。
九几年未婚生子是不光彩的事,青家上头的老人走得早,她们母女俩的日子一直都不好过,被指指点点是家常便饭。她跟别的小孩儿打架,回家以后又被青子君收拾,上蹿下跳到处躲,找着机会就一熘烟跑出老远,天黑了也不回家,气得青子君不行。
「她其实捨不得打我,就是做做样子。」青禾说,低着头摆弄墓前的风信子,「她盼着我成才,但是我不太争气……」
文宁顿了顿,停下手上的动作。
但青禾没继续讲下去,点到即止,差不多就行了。她站起身,脸上平静,看不出半点伤心或怎样,像是局外人讲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
扫墓只是过来看看,埋在地下的人早都没了,在这边停留太久也没用,所谓祭拜不过是活着的人对死者进行缅怀。她还不算失态,控制住了情绪。
上完香,该往回走,离开墓园。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文宁比青禾还要沉默,直至快走到停车的地方,文宁忽然拉住青禾,把人给抱住。
知晓这是在安慰自己,青禾不大习惯,她没回抱对方,小声说:「干什么啊你,放开了。」
文宁没放,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她轻轻推了推这人,示意该回去了。可文宁却说:「别动……」
她怔住,终归还是由着了。
扫墓结束,不久后就是紧张的录制工作,公司催得紧,让录歌再录mv。
虽然是现成的曲,但录歌之前的过程并不是十分顺遂,还没开始录制,光是修改和调整原曲就非常恼火。公司请过来的音乐人都很有主张,指导和要求不少,总是不满意,这不行那不行,有时候一首曲子都拍板定下来了,已经录到一半,结果中途又要改,得重来。
青禾耐性差,不太喜欢这种模式,很多时候都跟别人争得不可开交,她性子太倔,在音乐上极其固执,坚持要用自己原来的东西,很少有退让的时候。
得亏前辈们脾气好,忍得下她,不然还有得磨。
宇哥不插手制作的事,夹在中间当和事佬,只要不打起来就不管。
他挺欣赏青禾,从业多年就没见过这么硬茬的乐手。有时候固执不失为一种好品格,本心永远是最重要的,做音乐,尤其是做摇滚,确实不能跟着市场走,不然做出来的东西只是流水线产品,听着没劲儿。
音乐人和制作有他们的考量,可乐队三人也有自己的主张,慢慢调和就是了。
即使只有八首歌,可录制过程还是长达两三个月。在这期间,除了拍摄mv,其余时候乐队的三人几乎是住在了录音棚里,每天玩命似的干活。
她们仨都是那种「多事儿」的人,追求完美,爱死磕,稍有不满意就重来,一遍又一遍,不会厌烦一样。
因着长期见不到人,齐二老婆还带着女儿来了一趟,过来给她们送吃的,犒劳大家。
对比于别家的和和美美,青禾跟文宁就没这么甜蜜了,每次见面都是在家里,不回去就见不到对方。
录歌结束那天,青禾又回去了一趟,不过不是为了文宁,而是去见杨叔——阿成已经回国了,杨叔这个星期就会搬走。
马上就要录mv,届时可能没时间赶回来,因而专门回家吃顿晚饭,算是提前送行。
她是下午回的江庭,文宁不在家,去见沈随和齐瑞安他们了。
杨叔不知道她会回来,当时还在收拾东西。
青禾上前帮忙,没说自己是特地回来看他的。
杨叔还是一脸慈祥和蔼,不让她忙累,「我自己来,没事没事,好不容易放个假,你休息一会儿。」
「我帮您,」青禾说,「也不是什么累活。」
杨叔笑了笑,又给她倒茶,以为她是临时回来的,还解释:「阿宁出去了,要晚点才回来。」
青禾接过茶水,「打过电话了,她跟我说了的。」
言罢,将杯子放在桌上,继续帮忙。
杨叔也不再拦着,利索地打包行李。
他在这边住了很多年,房间里的东西不少,好些玩意儿都承载着这些年来的回忆。老物件、旧书、相册……相册有好几本,搬的时候没拿稳,有一本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