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反应快,先一步弯身帮忙去捡。
摊开的相册里,不偏不倚,正好有一页是旧日的大合照。照片里,文家、谢家、沈家以及连贺敏她们都在,文宁站在中间偏左的位置,谢安然站在她旁边,还挽着她的手,两人看起来比上次那张合照还年轻,估计也就十五六岁。
她俩旁边站着的不是齐瑞安他们,这些人在另一边,连贺敏都靠边站着,可见有多不一般。
亲密无间的姿势太刺眼,青禾都把手伸过去了,却在瞧见照片的那一刻一滞,不由自主就曲缩起手指,下意识要避开。
杨叔愣住,没想到会这样,慢半拍地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说:「我来捡就行。」
青禾回神,这才把相册捡起来,递给他。
许是知道什么,或是怕被发现什么,杨叔很是不自在,半晌,吞吞吐吐地说:「以前几家人一块儿拍的,阿宁她……」
青禾出言打断,说:「我知道。」
杨叔嗫嚅着嘴,面上的表情复杂难喻。
青禾怕他太为难,又说:「我知道她是谁,文宁已经跟我讲过了,早就谈过了。」
可能是没料到她会是这般反应,杨叔微微惊讶,有点缓不过来的样子,好一会儿,才「欸」了一声。他把相册拿过去,要合上不合上的,犹疑了下,还是没说什么。
不懂他怎么为难成这样子,青禾没太看懂,可还是识趣不多问。
只是杨叔似乎理解错了她的话,把安慰当成了释然,想深了一层。他转身,把相册摞成一堆,许久,说:「你能放下就好。」
青禾没听明白话里的深意,抿了抿唇,勉强大度地说:「都过去了,没什么放不放下的。」
她收着别的东西,不多谈及这些。大抵心里还是不舒服,捣鼓半天,她又端起茶杯喝水。
杨叔还在整理相册,身形都佝偻了些,他都没看青禾一眼,像是在斟酌话语,嘆了口气,无奈道:「当年的意外谁都没办法,安琪她……她也伤了一双腿,现在你愿意放下就是……」
啪——
一声脆响,杯子摔得四分五裂。
第51章
话头对错了,讲到了不该讲的,杨叔一开始就会错了意,无心说漏了嘴。
瓷杯稀碎,茶水溅了一地,些许落到脚背上,还是热乎的。一语激起千层浪,苍白爬上了青禾的脸,她整个人都僵着不动,久久缓不过劲儿来。
杨叔听到声响的瞬间止住了言语,当即放下手上的东西,要过来收拾地上的残渣和茶水。他还没察觉到青禾的异常,只当是没拿稳茶杯,还拦住青禾不让碰碎瓷片,和善地说:「别碰别碰,我来收拾,小心被划伤。」
说完,出去拿扫帚和拖把。
青禾置若罔闻,眼前变得有些模糊,不听劝地蹲下身子,要将碎瓷片捡起来。
瓷片边缘锋利,一下子划拉出一道小口子,血珠子直往外冒,融进了水渍之中。
下午的天变幻多端,先是晴朗,后是阴沉,乌云占据在天空上,蔚蓝色转变为灰色,压抑而沉闷。
南城的秋天一向阴凉,但不怎么下雨,少有这样的极端天气。再这么阴下去,多半会有一场大雨。
等杨叔拿着清扫工具再回来时,屋里已经没人了,只余下地上的一片狼藉。
二楼房间里,青禾待在里面,一进去就把房间门关上。
她进了浴室,无动于衷一般,径直拧开水龙头,对着流水沖了沖手,再关上,抽了张纸巾擦水。被割伤的手还在冒血,细细的殷红顺着白细的手指往下,有些刺眼。
伤口虽小,但痛感还是不轻,可她却仿佛感受不到一样,不仅没在意这个,还不在乎地用纸巾随便抹了抹伤口那里。
世界的真实感逐渐抽离,藏在平静之下的暗涌袭来,那些不明朗的隐秘开始一点点显现。
印象中第一次在山庄见面,之后的酒局,文宁越来越多地出现,出租屋,再是江庭……她们的关系进展得飞快,掺杂了太多的不纯粹,她以为只是成年人之间的心照不宣和距离,但乍一想来,有些细节经不起推敲。
很多事情对方从来没问过,她的过去、家庭,或是经历,甚至于她借了那么多钱,几万,二十万,文宁不曾问及用来做什么——这人早就一清二楚,知道谢安然是谁,更知道她是谁。
齐瑞安说,西朝乐队在欧洲六城巡演时,文宁曾带着他跟过两场,从荷兰的阿姆斯特丹,到英国利兹。文宁不爱听摇滚,青禾没想过这人为何会跟着乐队连跑两个国家,全当是巧合。
还有之前去墓园……
电话响了一次,是宇哥打过来的,应该是公司有工作,但青禾没接。
别墅里安静到不像话,与外头的天色一般沉寂。
文宁是晚上八点多回来的,刚从谈判桌上下来,公司都没回,让司机径直开车到江庭。
天上下起了小雨,一丝丝连成线,细密飘落。别墅楼下亮着灯,楼上漆黑,帮佣阿姨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桌上搁着一堆碗碟。
这般场景与平时没两样,厨房还在忙活,杨叔在沙发上坐着看报。
没见到青禾,文宁四下看了看。
杨叔说:「人在楼上,好像在睡觉。」
文宁拂了拂肩头上的雨水,脱下外套挂一边,往楼梯口瞧了眼。本来她今天很晚才会回家,公司的工作还没处理完,有一大堆要忙的,但下午青禾给她发了消息,说是要回来看看,她就让秘书推迟了原本的计划,跟齐瑞安他们谈完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