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送走了林湖在房间里枯坐了一上午。
冷静下来之后,她也察觉到了林湖是在故意说那么一番话,即是在点拨她,也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一一林家与贾家一个是功勋贵族,一个是书香之家,文武就不该参合在一起。林家身为老皇帝心腹,他们的态度多少也能看出一些问题。
这不由得让贾母心惊。
她自是看到了贾家的颓势,也明白贾家掺和了要命的事情,若不是贾代善以命相救,绝对逃不脱太子逼宫的清洗。可这也怪不了贾家。
四王八公本就已经地位超然,尤其是贾代善,那可是老皇帝的伴读,打小培养起来的感情,亲兄弟一样,赚了不知道多少军功,又怎么会去贪这从龙之功?还不是老皇帝直接把四王八公绑在了太子的船上。
她的大儿贾赦字恩候,正是太子伴读,娶的也是太子妃嫡亲的胞妹。
这可都是老皇帝点的头。
后来太子一朝出事,太子妃一家被处死,她那大儿媳也投了湖,贾赦也舍了当家做主的心思,偏居一隅,越发不着调。三代的子孙更是一个也不成器,扮猪吃虎做不来,扮着扮着就成了真的猪。
隔壁贾家正宗直接把担子交给一个奶娃娃,出家当了道士。
整个贾家上下恨不得将忠心刻在自己的额头上,好叫世人明白贾家有多无害,她宁愿子孙后代没有大出息,只要好好的活着就好了。她原以为惩罚也就到此为止了。
可如今看来,还远不止如此。
当初贾代善以命相救,恐怕也只是让老皇帝心软了一会儿,过后还是照样无法安心四王八公手中掌握的权利。那她贾家上下这么多的人口,就真的要无知无觉的就这样死去吗?
贾母心中梗着一口气,叫来鸳鸯去给贾赦传信。
“大老爷他今日早早就出门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贾母听完,气得眼前一黑,要不是鸳鸯扶得快,差点儿栽倒在地上:“这个冤孽!
“你去叫-”
她顿了顿,想着阖府上下吹着多厉害,实际上连个秀才都不是的小儿子,顿时觉得也指望不上这个儿子,只叫鸳鸯招来人组一场大宴。自从贾代善去世之后,因为要守孝的缘故,贾府与其他四王八公的联络就少了许多,如今出了孝期,也该走动起来。林湖可不知道有些人想要鸡蛋碰石头,他好心点破贾母的自欺欺人的想法,之后要怎么做,那都是贾母自己的事情,反正他已经做到了嫂嫂的请求。此时他正在应付李尚书的考教,而尚书的夫人还在一旁坐着,慈祥的看着他差点儿被烤焦。
“好了,渊之好不容易出了考舍,也叫他多休息休息吧。”
“你懂什么。”李尚书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你这次答卷倒是中规中矩,也不乏出彩之处,就看上面的两位圣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吧。”李尚书叹了一口气,如今这朝堂难混,也不知道到底是东风压倒了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了东风,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地上这些草木全都要被这些东风西风摧残。“我都恨不得告老还乡了。”他大师兄多聪明啊,早早就退了,如今当个山长不知道多快和。
“真叫你病退,你又不愿意。”尚书夫人是懂自己的丈夫的,明白这人也就是嘴上说说,哪里就那么轻易的能够舍得下心辞官回去。“我若是病退了,我们的女儿怎么办?老大高嫁,正是需要娘家撑腰,老小又还那么小,你舍得她将来去当个田舍间的村妇吗?”更别说他的两个儿子也还不能撑得起门楣,老二如今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修书翰林,老三更是几次落榜,连会试都还没考过,三十好几了还只是一个举人身份。儿孙如此不成器,他若真的退了,李家就要彻底的退出了整个京都朝堂圈子,从此泯然于众。
李夫人笑着斜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林湖:“真真是俊俏的儿郎,可惜我家老小和渊之年龄差距太大,否则我是怎么都不会把这等东床快婿给舍出去的林家不论是林如海还是林渊之都是人中龙凤,更别说林家还家风清正,更有家规男子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真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女婿。只看贾敏嫁给了林如海,日子过得多快乐就知道了。
只可惜她家老大当初没有和林如海看对眼,让这等东床快婿成了贾家的。
现在这个与她家老小的年龄相差又太大了,她家老小才十三,是怎么也没可能配给林渊之当媳妇的。她眼含可惜,却也没有表露太多,只是说道:“你如今父母具亡,兄嫂又远在扬州
寻不到什么好姑娘,便将这件事情托付给了我。
“不知道你想要娶一个什么样的妻子呢?”
李尚书与林父是从小一块学习的交情,林如海又是李尚书的亲传弟子
习,也算半个李家长大
的孩子,林渊之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
如今林湖父母双亡,兄嫂又全都不在身边,将这个事情托付给李家,也是理所应当。
李夫人问起来半点儿没觉得不妥,多年单身狗的林湖听着却是手足无措,面上看着十平八稳的,实际上耳朵都红透了。只是他也不能就这么搪塞过去,这可是他接近主线的大好机会!
他事先与兄长林如海打听过了,如今正是要张榜的时候,榜下捉婿在此一举。
而他要做的就是先把自己的条件摆出来,让那些挑女婿的人家知道这里还有
一个未婚的光棍,好叫那些人家好好考虑要不要把女儿嫁给他!
这可是关乎他能不能脱单顺利进入主线的关键。
林湖背后一冷,但是他自己是半点儿没察觉到,整个人宛如身处烧火的屉笼子中:“但凭伯母做主。”林湖对于女方并无什么要求,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只要对方成了他的妻子,他都有信心在婚后培养出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来。他还挺纯情,满腔的感情都等着投放在自己的妻子身上。
对于女方没有要求,对于自己,他的要求就贼多。
他虽然也想要尽快脱单,却也干不出那种哄骗隐瞒的事情来,一般人查不到的事儿,他自己全都给抖落了出来:“我虽无妻妾,家中却是收养了一个孩子名叫林珉,这个孩子有些特殊,我也因此沾了些神鬼之事。若有人打听,还请伯母一定要将这点儿交代清楚。李夫人皱起眉头,问道:“你怎么会和这些事儿沾上边?”
林湖老实将当初扶灵回姑苏路上遇到的事儿给说了一遍,最后只说道:“不过伯母放心,这事儿并无妨碍,一般也没东西敢在我面前造次的。他不是个爱吹牛的,如今这么肯定的说没有妖鬼敢在他面前放肆,李尚书与李夫人虽不知道他的底气到底来自何处,但是也都放下了心来。李夫人更是笑道:“你这孩子倒是个老实的,这些事儿其实你不说,也没什么的。”
林湖笑了笑:“这种事情,总归是要你情我愿才好,我不想隐瞒对方。”
各人有各人的坚持,对此,李夫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反正林渊之的条件摆在这里,想要挑一个不介意这种事情的好姑娘,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既然你有娶妻的意向,那伯母我可就把消息放出去了?”
林湖点头。
李夫人又笑了起来:“还是你这孩子听话乖巧,放心,伯母定然给你寻一个死角俱全的好姑娘!”林湖红着耳朵应下了李夫人的帮忙,连忙行礼称谢。
她这才起身:“好了,我也不在这里打扰你们男人谈论正事,晚上记得留下来吃个饭,我去吩咐厨房多做一些你喜欢的菜式。”“谢谢伯母。”
目送李夫人出了门,林湖才松了一口气。
李尚书在一旁捧着茶杯,看到他这个样子反倒是笑了起来:
“怎么?我之前考教你学问的时候,都不见你紧张,现在竟然紧张成这个样子?”
“伯父考教我学文,我自己肚中有货,自然不担心答不上您出的问题。可这婚姻大事,
小子却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从不曾经历过,自然就会忐忑紧张。”
“你啊你。”
李尚书指了指他,笑了,最后也没说什么,捧着茶壶起身:“罢了,跟我去走一走,整日里俯首案边,身体都僵硬了。”林湖没有二话,跟在李尚书的身边装乖。
两人一路走一路闲谈,从诗词歌赋扯到天气花鸟,最后站在花厅前的一株早开的牡丹花前:“你瞧,这花正是你伯母的心头爱,天气好的时候就从暖房里搬出来晒太阳,天气不好的时候又搬回暖房去。正是这么精心照顾着,咱们爷俩”我却是不懂这些的。”
李尚书看了他一眼,只道林湖不老实,依旧站在这牡丹前,再开口却已经不是花草之事:“你被京卫带走之后,我给你的兄长去了一封信,但是我并没有接到你兄长的回信。”甚至小一旬的时间过去,信到底有没有送到林如海的手中,他都有些不敢肯定了。
这让李尚书心中有了些不太对劲的感觉。
好在李尚书信中写的全是忠君爱国的事情,倒也不怕别人把信给截了去。
只是如今还真应了他当初说林伯那句话,一动不如一静,希望林如海能够耐得住性子,千万不要乱动。“如今你会试稳了,殿试暂且不知道如何,不过也就今年这几个月之间的事情。”
“我瞧着这朝中风云变幻有些不太对劲,等到殿试过后的候官,你最好谋个外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