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清平问:没救上来吗?
“救?救个瘠薄!这特么是哪儿?一个浪能打死人,谁敢去救?既然上了船,自己
的命自己照顾,自己不照顾的,见了阎王爷也不可惜……乐嫂,别扯那没用的,复生
号上不能没船娘――你上了我们船,工资翻倍,来不来?”
乐清平听说工资这么高,当即认同,开始爬梯子,准备去复生号。
出海前,和乐清平聊天的那个满脸麻子的老头不乐意了,他拉住了乐清平,说:乐
嫂,复生号工资高是高,可那边……不是人待的地方,那边是个人间炼狱哟,千万不
要去叻。
“能有什么嘛,在复兴号做船娘是做,在复生号做也是做,出趟海两年半,多赚些
钱才是正事。”船娘打开了老头的手,沿着梯子,朝着复生号爬去。
老头气得跺脚,依然轻声跟乐清平嘱咐,说:乐嫂,我以前在复生号做过工,那就
是艘鬼船,能不去就不去啊……
“你要实在想去,就专门做饭洗衣服,遇到什么人别问,遇到什么事别理,千万要
照做啊,要是你想活着回去见你儿子!”
要说大海是一片神奇的地方,沾染上了它汹涌的气势,男人能变成狂徒,女人能变
成男人。
乐清平相当果敢干练,胆大心细的沿着七八米长的梯子,在两船之间横渡。
涌起的浪,好几次都差点把她给吞进了海里。
她一再的嘱咐自己要小心、小心、千万要小心。
“可不能掉下去,下去了没人救哦。”
下午失足的船娘已经是前车之鉴, 每当海浪炸起之时,乐清平就抱住梯子,死活
不撒手。
可饶是这样,在第五波浪潮过来的时候,她实在没顶住,竟然被一个浪头给掀翻
了,一个失手,乐嫂像一片落叶,掉进了汪洋大海里。
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忽然一袭橙红色露在他面前。
橙色的救生衣包裹住了一个年轻人。
他拉住了乐清平的手,一用力,把乐嫂死死的搂在了臂弯里后,扭过头,对着船上
喊:拉!拉绳,把我们俩拉上去!
要说这年轻人喊人救援的时候,我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他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被山女哄骗了许多年的郭久月。
郭久月在十六年前,也上过复生号,但没多久,就被船上的人送回国了,当时的
他,还是一个才工作了没几年的小年轻。
他的腰间,缠住了一根很粗的缆绳,复生号的伙伴,拉动了缆绳后,把他和乐清
平,一起拽上了船。
乐清平算是绝处逢生,她被救后,一再的感谢郭久月。
郭久月温柔的笑,说:没事!下午船娘出事的时候,没人去救他,我想着去救,拿
了一根缆绳,一头绑在船上,一头绑在自己腰上,可海里的浪太急了,才做好准
备,人都被冲得不见了踪影。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没了,我很难过,不停的哭,身上装备也没有解,结果,就
看到乐嫂你被卷到海里了,我就直接跳下去!也幸好没解装备。”郭久月是个心存
极致善意的人。
乐清平连连跟郭久月说了谢谢。
两人聊了一阵后,喊乐清平上船的那个瘦猴子,很是不爽的说道:哎!乐嫂,来了
这艘船上做工,有这条船的规矩,你好好做你的饭、洗你的衣服就好,遇到了什么
奇怪的事,别问、别说……如果想活着离开这片海,安全回家的话。
“哎!”乐清平应了下来。
……
四艘捕捞船里,就数复生号最大,都不像寻常的捕捞船,更像一艘五层的豪华游艇。
夜里十点半,乐清平做了上船之后的第一顿宵夜,船工、捕捞工们,挤在了厨房出
口出的一片开阔处,端着搪瓷缸,狼吞虎咽。
乐嫂眼睛尖,瞧见了人群里的郭久月,她端着自己的搪瓷缸,走了过去,从自己碗
里,夹了好几块精肉的烧肉。
“不用,乐嫂。”
“你做工的,身体劳累着,多吃点。”
乐清平很快和郭久月聊得熟络。
“小郭,你以前做什么的?”
“哦,在南粤搞海上贸易。”
“那咋不接着干了,跑这儿来当捕捞工?”乐清平望了周围那一大圈长相凶恶的捕捞
工,小声跟郭久月说:看你人的精气神,就是个读书人,干船工,工资不算特别
高,又辛苦,在船上呆几年,回了家,感觉世界都变了模样,啥都跟不上形势。
“我是没别的本事养家才上船的,你有一份好工作,咋还上船?”
“哦!乐嫂,我工作前两个月辞了。”郭久月笑着说:我打算开个公司,但开公司之
前,得出来散散心,当捕捞工,又能见识远海,又能赚不少钱,就来了。
乐嫂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两人聊得不错的时候,忽然……船支又开动了。
乐清平站起身,趴在舷窗上,看到只有复生号捕捞船一条船动了,而且离其余三条
船,越来越远。
“四条船不是在一块吗?”郭久月问。
乐嫂以前还跟过白氏捕捞公司的船出过海,她有经验,说:不在一块,以前就是,
复字号其他三条船,都在一块儿捕捞金枪鱼,但复生号每次都会独自开得很远很远。
“奇怪!”郭久月感叹。
两人又聊了一阵子后,都各自忙活去了。
乐清平有个抽烟的习惯,等一切工作忙活完,她上了甲板,靠着船舷抽烟。
甲板上,还立了一尊香堂,香堂里,供奉了三尊鱼骨神。
“鱼骨神?”
乐清平走了过去,从口袋里摸出了三根烟,一起点着了,两个巴掌合住了香烟,拜
了三拜后,才把香烟,扎进了香炉里,说:鱼骨神哎,我也是朝家人,小时候没少
去祖庙里祭拜你,保佑我们出海无事,平安回家。
我看到这儿,连忙问钢:你母亲是朝家人?
“是啊。”钢说:要不然,我们干嘛在南粤定居。
“既然是朝家人,那你母亲为什么没回朝家宗祠?”
“回不去啊?朝家宗祠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但十几年前那会儿,有个规矩,外嫁出
去的女儿,除了回娘家,不得回宗祠居住。”钢说。
原来是这样。
我点了点头。
乐清平懂鱼骨神,她除了上烟之外,还趁着甲板上没人,咬开了自己的中指,用指
血,分别在三尊鱼骨神的左边太阳穴处按下血印。
血印才按下的时候,那三尊没有开眼的鱼骨神,竟然同时睁眼。
米仔说这种祭祀方法,只有朝家人才懂,所以鱼骨神才更愿意保佑朝家人。
乐嫂抽完烟后,回了自己的房间――复生号的条件太好了,足足五层,房间很多,船
上的工人,都能三个人睡一间房,乐嫂是女人,特殊安排,一个人一间。
她就着浪打海面的哗哗声,很快入睡了,但睡到半夜,她听到了一阵诡异的声音,
声音有点像古时候打仗时候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