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米仔,查询真相,只在一线之间。
带上了米仔,我扛上了阴阳绣的行头,开车去从化县里的小镇子上,找钢镚去了。
发车之前,我给他先打了一个电话,确认他是不是在家。
“在家,在家!我孤家寡人我嘛,又没工作,只能家里蹲着打游戏呗,对了,小
祖,找我做什么?”钢镚问。
我挤出一丝笑容,说:找出你母亲的死亡真相。
“那快点来。”钢镚听了,连忙催促。
……
带着米仔到钢镚家,夜已经深了
进了小楼里,我直奔钢镚为母亲开香堂的屋子里,望着那破碎过又重新修复好的牌
位,点了三根线香,深深的鞠躬后,讲线香扎进了香炉里。
“伯母,我知道你亡魂就依附于灵位之上,你这些年,经常托梦给钢镚,应该是觉
得自己死得冤屈吧!今日,小祖替你查明冤屈!”
我说完后,再次鞠躬,指着米仔捏在手里的三山尺,说:伯母!若是你觉得有冤,
请入三山尺!
破破烂烂的灵牌,缓缓的摇晃起来。
持续了十来秒,灵牌竟然又不动了,钢镚母亲——乐清平的魂魄,不愿意显灵?
才胡乱猜测呢,忽然,香炉里的三根线香,也吧唧一声,整齐划一的断开了。
香火都不受?
说明乐清平的魂魄很害怕啊。
她在怕什么?
怕我不是诚心想着帮她?
来的时候,我就有过这个顾虑,所以提前准备好了阴阳绣的材料。
我二话不说,把纹针、死人皮、染料,全部摆好,穿上了黑色的巫萨长袍,单膝跪
地,恭恭敬敬的说道:阴阳刺青师后人李兴祖,请伯母入三山尺,解开当年真相!
才说完,我把纹针往前一探,针尖摇晃不停,嗡嗡发出鬼叫之音,这是露一次招
子,让伯母的冤魂,晓得我不是他人冒充,的确是阴阳刺青师不假。
一阵严肃的仪式过后,终于,灵牌再次摇晃。
牌位上的“涂正刚亡母乐清平之灵位”几个字,原本是朱砂刻下,此时,尽数都变成
了黑色,化作了一团团的黑气,在灵位前一尺处凝聚。
等彻底凝聚成型之后,我才发现,乐清平伯母的亡魂,竟然只有一颗头颅。
头颅没有五官,脸部尽是蛛丝裂纹,她钻进了三山尺内。
戒尺反面的一个黑点,冒着点点星光,紧接着,所有的黑点、朱砂点,全部亮起,
直到戒尺也生出了光芒后,三山尺兀自飞到了空中,洒下了一阵通红光芒,把我们
周围的环境,换了一幅样子。
登时,我们三人的眼前,不再是钢镚那乱糟糟的家,而是船舱上的甲板。
在离我们一米远的地方,我见到了一个妇人。
妇人长得漂亮,皮肤黝黑,活力十足,跟人说话,嗓门很大。
钢镚立马跪在地上,激动的朝那女人喊:妈!我又见着你了,你回头看我一眼,
妈——我钢镚啊,涂正刚!
原来她就是钢镚的母亲,乐清平。
可无论钢镚怎么喊,妇人始终不回头,我们三人也一直跟在她后面,她往哪里走,
我们就往哪儿移动,神妙得很。
观察了一阵,我算明白眼前是怎么回事了,拉扯了钢镚一把,说:大表哥,别跪
了,伯母听不见你说话,我们现在是“回魂通灵”呢。
钢镚满是疑惑的看了我一眼。
我跟他解释,说冤魂会对生前的一段往事,刻骨铭心,这段往事叫“回魂录”。
正是这段回魂录,会让阴魂铭记仇恨,化作索命厉鬼。
但小鬼、阴魂,又没办法把回魂录交给别人看,米仔的三山尺,就具备这个功能!
所以,我们目前看到的,就是乐清平生前最后一段时光,她看到了什么、感受到了
什么、做了什么,我们才能看到,除此之外,我们再也看不到别的!
但足够了。
我们三个人,紧跟乐清平的生前视角,进入了十六年前,白氏远洋捕捞公司沉船事
件的风暴之中。
此时,刚好是四艘捕捞船出海的时候。
乐清平站在四艘复字号捕捞船中的“复远号”上。
她望着南粤的海滩,默默垂泪。
离他不远的一个满脸麻子的老头,叼着烟,蹲着嘲笑乐清平:乐嫂,我们这次出
海,要两年半才能回去,这船还没走呢,你就想家了?等到了海上,你跟你家里的
崽没法子联系,你怎么遭得住哦。
“我这几年,攒了十七万了。”乐清平抹干了眼泪,望着老头,说:这次出海,怎么
说也得弄个十五万回去。
她跟着老头,关系相当好,关于存款这么私密的事,也说了。
“弄那些钱干啥叻?”老头问。
“我搞到了钱,回家先给我儿子在市里置办一套房,然后就做点小生意,顾着家里
生活就行了,以后再也不出海啦。”乐清平出海就是为了钢镚的前途。
十六年前的三四十万,可是一挺大的数目,买套不太大的商品房没什么问题。
她蹲坐下来,拿出了一个小镜子,打开之后,拿出里头夹着的一张照片,给老头炫
耀,说:我儿子钢镚,可帅了,特别懂事,他现在跟我一亲戚住着呢。
“是个乖儿子,你替他好好奔,不像我,无儿无女,赚的钱都吃了、喝了、赌了、
花了!”
钢镚看到这一幕,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我妈都是为了我,才死在海里的。”钢镚可怜兮兮的跟我说。
我叹着长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回魂录里时间的流逝,比现实快上好多,白氏捕捞公司的四艘大型捕捞船从出
海,直到抵达印度洋的捕捞目的地,多少个黑夜白天,但对我们来所,似乎才看了
七八个小时,就结束了。
捕捞船到目的地的头一天,大伙儿就开动了,捕捞着金枪鱼。
海上捕鱼人相当辛苦,海上波涛汹涌的时候,那些浪头,直接打到船上来了,在甲
板上干活的人,被淋得浑身湿透。
有时候,浪太大了,打得甲板上的捕捞工们站都站不住。
捕捞工们只能短暂的停下手里的活, 在甲板上卧倒,两只手紧紧的抓住固定上甲
板上的钢绳,防止被海浪给卷跑。
一份世上最危险、工资却只能算不错的工作。
到了目的地后的第一天,夜里,众人结束了一天的捕捞,吃着晚饭,四艘捕捞船相
互离得不远,歇息了。
不过,复生号捕捞船,朝着复远号靠了过来,两条船之间,架上了梯子,一个尖嘴
猴腮的男人,趴着船舷,朝乐清平喊。
“哎!乐嫂,愿意来复生号上工当船娘不?”
“怎么了?你们船上没船娘?”乐清平挽着袖管,双手拢在嘴边,喊。
“别提了……妈了个巴子,那瘠薄船娘是个煞笔,下午浪头大,她不在厨房里好好呆
着,跑到了甲板上,被一个浪头给卷海里去了!”
“没救上来吗?”乐清平焦急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