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甯遂又问程愿：“还走得动吗？”
“没关系的，能走。”
程愿摆摆手，这个关键时刻，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脚伤拖累了这次救援行动。
她忍着痛走了两步，朝洛北甯笑笑，佯装轻松，“你看，我没事，先找到孔伯父比较重要。”
洛北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时间也不允许他多想，他简单地叮嘱一句：“不行的话就跟我讲。”
程愿点点头。
三人在附近继续搜寻。
手电筒四处照射，呼喊的声音此起彼伏：“孔伯父！孔伯父！”
陈阳走得最快，四下里张望，雾气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山里的可见度比之刚才更低了。
陈阳都看不清脚底下的路。
洛北甯也发现雾气越来越浓了，他心里一边担心孔父的状况，又担心程愿的脚伤。
他往后一看，程愿离他有五步远的距离，但是她半个人影都被山里浓郁的潮湿雾气遮住了，手电筒一照，若隐若现。
四周树木又多，杂草丛生。
洛北甯再往一旁看去，陈阳已经看不见了，只能听到他传来的呼喊声。
他拿着手电筒往前方扫射，没有任何的孔父踪影。
他断然回头朝程愿走去。
“程愿！”他喊了一声。
程愿回过身来。
洛北甯从雾里走出来，潮湿的雾气在他身上凝成了点点的水珠。
“怎么了？”程愿问。
不知是不是这夜雾的原因，程愿感觉他此刻的脸色很冷凝。
“不要走远。”洛北甯看了一眼她的脚，“脚没事吧？”
程愿摇摇头。
但其实，脚踝很痛。
但是她得忍着。
孔父的生死远远比她的脚踝要重要。
洛北甯说：“你不要一个人走远，跟着我。”
他还是在意她的。
程愿心里一暖，微笑：“我知道。”
顿了顿，又说：“我不会离开你的。”
意欲不明的一句话，倒叫洛北甯一怔。
这时候，从东面传来一道惊呼声。
是陈阳的声音！
洛北甯连忙回神，朝声源处跑去。
“阿阳！”
程愿连忙一瘸一拐地跟上。
“老大！”不远处传来陈阳的喊声，“老大，我找到孔伯父了！”
洛北甯听到这话，脚下更快，也顾不上身后的程愿，穿透茫茫白雾，直奔陈阳而去。
突然，脚下一空，他没有半点反应地往下坠落。
但很快，他又触碰到了地面，但是刚才猝不及防踩空，落地的瞬间，是单膝跪地的。
险险稳住了身形。
是一个沟壑，半米深。
“老大，我都来不及和你说，小心前面。”陈阳正摔在他边上。
刚才的惊呼声是他踩空的时候发出的。
雾气太大了，他根本看不清前面是一个不深不浅的沟壑，也压根没想到一路走来，平地了那么久，会突然出现一个干巴巴的沟壑。
不过这一摔，摔出了惊喜。
他们久寻无果的孔父正躺在这个沟壑里，他的手里还紧紧拽着那把老掉牙的二胡。
也许孔父是喝醉了酒看不清楚路，所以也和他们一样，跌进来了。
“他怎么样了？”洛北甯赶紧站起身来，拿手电筒往孔父身上照。
孔父脸色苍白，闭着眼睛，失去了知觉。
“还活着。”陈阳已经检查过了，“但是得赶快送医，他现在体表温度很低。”
洛北甯凑过去摸了摸孔父的额头。
孔父一身的酒味，额头低温。
“给他盖上毛毯。”
洛北甯从身后背着的应急包裹里拿出携带的保温毛毯盖在孔父身上。
两人一起合力将他扶了起来。
陈阳用对讲机通知其他队员，孔父已经找到，准备汇合。
他们把孔父抬上了地面。
正好程愿赶来。
她一见到失去知觉的孔父，激动地连声呼喊。
“他没事。”陈阳说，“但是得赶快送医。”
“程愿，你打电话通知留在西山村的老师，人找到了，让他们告诉孙警官，把其他队伍撤回来。”
程愿赶紧照办。
洛北甯又让刘年那一队人马回西山村待命。
和小付等人汇合后，陈阳背起不省人事的孔父。
由于此处偏僻，没有救生通道，消防队员们为了赶紧救治孔父，加快脚程，轮流来背孔父。
这样一来，脚伤的程愿就远远落在了后面。
洛北甯知道程愿脚走不动，让陈阳等人带着孔父先行出山，他留下来陪着程愿。
程愿格外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还是拖累了他们。
“你也是担心你学生的父亲。”
很难得，洛北甯没有和她拌嘴。
“不管怎么样，今天还是谢谢你们了。”程愿坦然道谢，“没有你们，孔伯父可能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职责所在。”
洛北甯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十点二十分了。
四周雾色很浓，温度很低了。
洛北甯裸露在空气里的手指冰冰凉凉。
他都觉得寒冷起来。
“你脚怎么样了？”他又问。
程愿现在根本就不敢动，疼得锥心。
十指连心，脚踝也连着心。
洛北甯见她不说话，再次蹲下身去查看她的左边脚踝。
这一次，他直接卷起了她的裤管，手指又拉开了长袜的一角。
他指尖冰凉，不小心触碰到她脚踝处的皮肤，冻得她浑身打了个寒颤。
“洛北甯！”她下意识想退后。
他一下按住了她的左脚，举起手电筒照向她的脚踝。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程愿的左边脚踝都肿掉了，通红通红，皮肤因为肿胀而变得略微有些薄。
洛北甯气笑了，“这叫没事？”
“刚才是没事。”程愿有点心虚，底气不足。
“你也挺能耐的，程愿，两年不见，刮目相看。”
洛北甯替她理好袜子和裤腿，又怕她受寒，还给她往下掖了掖。
“我背你出去吧。”他站起身来，“你这个脚扭得严重，压根走不了那么长的路。”
程愿呆住，“这路可不近，你背不动吧。”
“无妨，一会儿我让阿年到山麓处接应。”他把应急包背在胸前，背对着她蹲下身子，“上来吧。”
程愿盯着他的背脊看了几秒，他高大强壮，背部宽阔。
见她一直不动，洛北甯催促：“快点，上来。”
程愿沉默地趴了上去，两只手绕过他脖颈，触碰到他衣领里脖子那一块的皮肤，温温热热。
她不由得把手放近了。
洛北甯背着她稳稳站起身来，“你打手电筒。”
程愿应了一声，此刻无比乖巧。
洛北甯背着她一步一稳往山外走去。
程愿把头靠在他肩窝处，鼻尖满是山里雾气的潮湿气息和他身上淡淡的冷香味。
这股冷香味，是很冷的草香，来自他常用的洗衣液的香气。
她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特别喜欢他身上这股味道，甚至一度以为这是他身上的体香。
她曾跟他开玩笑：“是因为我的基因选择了你，所以只有我能闻得到你身上这股清凉的香气。”
洛北甯则一直以为她在开玩笑，他从来不曾闻到自己身上有什么香气。
此刻，程愿猛吸一口气，小声说：“你身上真香。”
“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洛北甯见怪不怪，“你是不是又要说，这是你的基因还记得我。”
程愿笑道：“原来你还记得呢。”
“你的胡言乱语，很让我印象深刻，从来没有一个人说我身上香，只有你。”
“可是真的是香的。”
“这么多年，你的鼻子还没好。”
“我是狗鼻子，灵敏得很。”
洛北甯被她逗笑了，“哪里有人说自己狗鼻子的。”
程愿也笑出了声。
山路漫漫，但她觉得这样的时间无比美妙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