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孔宴清和叶婳照常上课。
两人因为彼此的亲戚关系,对对方的亲切感更浓。
中午的时候,孔宴清塞给叶婳一个白煮蛋。
叶婳问:“这是什么?”
“给你吃的,熟的。”
叶婳露出一个笑容。
快元旦了,这个学期也即将迎来尾声,程愿发下去很多试卷,让学生们刷题。
杨春娜分发上周的模拟卷,路过杨子明的空座位,问道:“老师,这个课座椅要搬掉吗?”
程愿抬头看向那张堆满空白卷子的课桌,“放着吧,杨子明还没退学。”
她心里想,得加快让杨子明返校的进程,校长也已经在催促了。
晚上,她坐在宿舍里,翻看手机通讯录。
通讯录里那个归属地来自G省的号码,她已经存了“洛北甯”的名字。
他现在,对她是什么心思呢?
程愿握着手机,仔细地看着那串陌生的号码。
她定着身子看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拨通了这个电话。
“嘟嘟”几声后,电话被接起。
“程愿?”略带疑惑的声音。
程愿心里一动,“你知道是我?”
“明知故问。”
他一直都记得她的手机号码,还有她的微信号,刻在了脑子里。
“我都不知道你换号码了。”程愿笑了笑。
“你有什么事情吗?”洛北甯不与她寒暄,开门见山。
“我想要个曾主任的号码。”
洛北甯直接报给了她,“还有什么事情吗?”
程愿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谢谢。”
洛北甯轻声“嗯”了一声,“如果没其他什么事的话,那我先……”
“你今年回家过年吗?”程愿问。
洛北甯一怔。
程愿又说:“你不要误会,我是在想,都是泽州人,如果过年回去的话,可以一起回。”
洛北甯又“嗯”了一声,“到时候看吧。”
他挂了电话。
程愿眼睛垂下来,轻轻吁出一口气。
待到平稳了心情,她给曾素芬打了个电话。
她询问了杨子明后续的保学工作情况。
曾素芬表示,她在帮忙跟进陇南山体滑坡事件的赔偿金情况。
“程老师,你放心吧,我这里有了情况会再来一趟园子乡的。”
程愿点头应了。
“对了,程老师,你这电话是从北甯那里要的吧?”曾素芬笑着说,“北甯人还是不错的,就是这个工作不太空闲。”
曾素芬意有所指。
程愿心里了然,“我知道的,曾主任。”
“知道就行,知道就行,那我就不多说了。”曾素芬很欣慰,“北甯在感情上比较含蓄,并且家庭比较传统。但是年轻人嘛,两情相悦的话,总归是不能被拆散的。多接触接触,程老师。”
程愿笑而不语。
这个世上,两情相悦的人,能修成正果的,也并不多。
开放的社会,固然都自由恋爱,但是社会枷锁也更重,门当户对概念也随之加深。
两年前,程家第一回知道洛北甯的存在之后,举家反对。
程恕说:“洛北甯高中毕业去当兵,大学都没读,一个兵卒,没有文化,没有人脉资源,没有社会地位,能有什么出息?他现在做了几年兵,以后退伍了,社会上有他的立足之地吗?他能从事什么体面又赚钱的工作?他靠什么来养家糊口?”
“他还年轻。”程愿为他辩解。
“你能等他多久?等他满十二年退伍出来,随便在国企给他安排个闲职,一个月拿两三千工资?你呢,程愿,一个新闻生,毕业就是市台记者,跑公检法,前途光明!你的同学、朋友,不是入职新闻单位,就是从政,不然是读研读博海外留学,你在这中间随便找一个男朋友都比洛北甯强!这个社会是存在阶级差别的,你要时刻明白!”
程母则说:“他父母是帮人做临工的,你晓得伐?”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上层建筑反作用于经济基础。
在程家眼里,洛家没资格结亲。
程愿坐在简陋的宿舍里,从钱包夹缝里摸出洛北甯的一寸照。
那是消防改制后,洛北甯新拍的一寸照,穿着蓝色的常服正装,笔挺英俊。
程愿轻轻摩挲着那张照片,眼里满是忆想。
临近元旦,青云镇再度降温降雪。
大山里,气温逼近零下十度,天气愈发寒冷。
学生们顶着风雪来上学,到了教室里,全都冷得直跺脚。
程愿也明显感觉宿舍里的温度比之前要低,裹了厚厚的棉衣还觉得冷,有一次烧水的时候,发现手背上起了一小块红红的印记。
她拿手指揉搓了几下,才发现那是冻疮。
她有些难以置信,伸开手掌,借着柴火的火光,仔仔细细照着自己的手。
手指因为骨架原因,依然纤细,但是皮肤没有那么细腻了,细长的手指头被冻得红彤彤的,失去了温暖环境里才有的白皙和光泽。
她叹了一口气,这个寒冷的冬天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下午上完课,外面冰天雪地,积雪下了厚厚一层。
整个世界银装素裹。
这要是放在南方,程愿定高兴得欢天喜地跑出去堆雪人,但是此刻,她一点心情都没有,只担心孩子们上下学路上不够安全。
而园子小学的学生对这满地的积雪也见怪不怪,放了学就撒丫子回家了。
傍晚,程愿照常煮晚饭,叶婳的父母突然造访。
程愿盯着叶父的面容,心里诧异,叶父与孔父长得实在是相像,难怪叶婳第一次见到孔父,一直说着孔叔叔与爸爸相像。
只不过叶父常年经商,身上带有一股子商人的精明。
学校落雪,车子上不来,叶父和叶太太是走过来的,他们带走了叶婳,说要去办点私事。
他们没有明说去办什么事,但是程愿知道,他们肯定去孔家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叶婳和孔宴清都没有来上学。
杨春娜早自习收完试卷,交到办公室的时候,和程愿说:“老师,今天孔宴清没来上学。”
“嗯,我看到了,可能家里有事吧,照顾他爸爸吧。”程愿替孔宴清找了个理由。
杨春娜摇摇头,“老师,不是这样的,昨天晚上他家家门口来了好几辆昂贵的汽车,我妈听他们西山村的人说,前几天就有豪车到他们家去了,好像孔家攀上了个了不得的亲戚,是来接他们去城里过好日子的。”
村里人喜欢嚼舌头,一传十十传百,正儿八经一个事情,到最后就全都变味了。
程愿也不去理会这些谣言,对杨春娜道:“孔伯父原先就是城里人,在城里有家境好的亲戚也是正常的,也许是这么多年过去,孔家的家人们来认亲了。”
杨春娜点点头,又问:“老师,叶婳也没来上学,她怎么了?”
“她家里有事,爸妈带走了,过几天再来。”程愿轻描淡写,从她手里接过卷子,“你回去准备上课吧。”
杨春娜应声走了。
程愿将试卷都整理好,摆放到角落边。
赵立宛夹着课本从外面走进来,一边跺脚,一边抱怨这个寒冷的天气。
“这个鬼天气,今年过年说不定也这么糟糕。”
“你是天气预报吗?”张老师笑话他,“一个月后的天气你也知道?”
周老师也从外面走进来,敲敲办公室的木门,“各位老师,九点钟去校长办公室,开个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