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瑜目光深邃的看着她,陈琬琰心生怯意,仍旧仰着头倔强的回视。
“若男子心志坚定行的端,便应当果断拒绝。两心有意便当光明正大娶之,而非藏匿。既然如此,女子何错之有?”赵瑾瑜神情难测,藏于袖下的手紧握,指节微微泛白。
陈琬琰一怔,像是也想到了什么默默的垂下手臂。
月光笼罩着幽静的深巷,蝉鸣声不断,十五六岁的少年如一块无瑕美玉,气度矜贵非凡,两道被月色拉长的身影纠缠在一起,陈琬琰垂了眼睫,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丝甜蜜的庆幸。
他这样好,她好像不亏还赚了。
陈琬琰恭恭敬敬的拱手行了个君子礼,“殿下仁德,此前多有不敬殿下勿怪。”
“你认为孤好?”他常省自身,从未犯过大错却栽倒在她身上。
若她愿意,他会负责。
只是不知如今她是否还爱李珩爱的不能割舍,少年憋着心事不敢吐露,只能徐徐图之。
陈琬琰摸了摸头上多出来的檀木发簪,是她刚才在街上看了没买的,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因为是对簪她不好只买一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买的。
“殿下是有担当之人,这很好呀。”
赵瑾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见她根本就没多在意那两人便带着她出了深巷,把她送回了春风楼就乘着夜色走了。
陈琬琰感觉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桌上只有她用过的一副碗筷,还有许多刚才在夜街上多看几眼没有买的东西,她顺手打开一只漆木盒子,里头躺了一副精致的鎏金花鸟纹银制碗筷。
平錾花纹,鎏金纹饰,通体鱼子纹,碗心及足底各有一朵云勾瓣宝相花,内腹壁饰阔叶折枝大花四株,流云做配华贵富丽。
她怔愣的坐在那儿发呆,只一盏茶的功夫便有小二来敲门,后面跟着宣平侯府的两个府卫,其中一个下午见过,叫孙涪。
孙涪进来先恭敬的朝她行了个礼,又把身后捆了手脚的人往前推了推,道:“少夫人,今天就是他偷了丹霞姑娘的荷包。”
那人闻言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可怜巴巴的哭诉道:“求夫人开恩,小的要是知道那姑娘那么凶打死也不敢动她的荷包!”
陈琬琰这才回过神去打量他,这是个瘦小的男人约莫二十五六岁,一张脸脏兮兮的,青一片紫一片,鼻涕眼泪挂了满脸。
她嘴角抽了抽,问孙涪,“你打的啊?”
孙涪摇头,“属下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这样了。”
那小贼往地上一跪,哭得声泪俱下,“是那姑娘打的。”
陈琬琰:“……”
孙涪:“……”
这比丹霞伤的还惨,陈琬琰不禁为他掬了一把辛酸泪,做贼做到这个份上也是绝了。
她示意孙涪给他松绑,问道:“为什么偷窃?”
那人正哭的起劲呢,闻言哭的更大声了,孙涪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不耐烦的说道:“夫人问你话呢,大老爷们哭什么哭。”
小贼吃痛,捂着屁股哎呦哎呦叫了两声,对上孙涪凶狠的目光,头一缩,回道:“小人父亲嗜赌,被债主打死了,留了一屁股债,小人的母亲病重,媳妇儿跟人跑了,留下一个九岁的孩子,实在是没办法了,小人才偷了那姑娘的荷包。”
“你父亲欠了多少赌债?”
“回夫人的话,一共欠了一百三十两,小人将家中宅子卖了两间,还了一百一十两,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去偷的,真的是第一次!”
陈琬琰不可思议的问道:“只一百三十两就要了你父亲的性命?”
“回夫人的话,小人的父亲一开始只欠了六十两,后来利滚利滚到的一百三十两。”
陈琬琰沉默了许久,从荷包里掏出三十两银子,想了想又掏出二十两放在桌子上。
“我今日怜你,这钱你且拿去还债,剩下的钱替你母亲请个大夫,也给你自己瞧瞧伤,日后莫要再做偷鸡摸狗的营生。”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大丈夫行事须得光明磊落,正所谓君子坦荡荡,莫要因你再祸及子孙。你父亲因为嗜赌拖累了你,已无法避免,你日后也要思量自己行事,是否会影响自己的孩子。”
小贼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一时也忘了哭,只呆呆的跪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送他回去吧。”
孙涪示意另外个家丁送小贼回去,自己留下来护送陈琬琰回府,刚进侯府大门,孙涪憋不住问了句,“少夫人不怕他是骗子?”
“你们既然能把他带到我的面前,自然不会叫他在我面前扯谎。”陈琬琰笑了笑,装逼的说了句,“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反正她现在不缺钱,就当积德行善了。只不过救急不救穷,那人日后如何就不是她该管的了。
孙涪低着头想了想干笑了两声,他生的硬朗板着脸的时候让人生畏,笑起来却有点憨憨的。
“卑职今日找到那个小贼的时候,看到他家徒四壁,老母亲吊着一口气躺在床上,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在水井旁洗床单。”那小贼也是鼻青脸肿的蹲在墙角垂头丧气的样子,一问才知道他还挺惨的,
本想着带他到少夫人这里求个情,没想到少夫人心肠这么好,从前京都一直传言少夫人蛮横跋扈,可见传言也并非事实,以讹传讹罢了。
丹云候在门房和守门的聂婆子唠嗑,远远的看见她,提着盏灯笼一路小跑着过来接她,一双眼睛亮亮的注视着她看起来十分高兴。
陈琬琰斜睨她一眼,问道:“丹霞怎么样了?”
丹云闻言瞬间拉下了脸,道:“丹霞姐姐身上很多大块的淤青,那贼人可恶的很。”
陈琬琰闻言一惊,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那个小贼脸,问孙涪,“那个小贼会拳脚功夫吗?”
孙涪一脸凝重,“那人身子很弱,并没有功夫。”
难道是丹霞怕自己担心说了谎?陈琬琰感觉自己可能得了分裂症,一边自责自己不信任丹霞,一边又止不住的疑心。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有句话叫怀疑的种子一旦发芽,不管那人做什么你都会觉得异常。
本来她看这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万万没想到自己也快变成了神经病,这让她一时有点忧伤,可能是她这阵子疑神疑鬼太过了,她得放平心态尽早适应这里的生活。
陈琬琰从袖中掏出一盒下午买的活血祛瘀膏递给丹云,吩咐道:“你给丹霞送去,让她好好歇几天。”
等丹云接过,她又指了指孙涪手中接过几个油纸包,“这是给你和丹霞买的零嘴,你拿去与她分了吧。”
孙涪是男子不能在内宅多停留,把东西交给丹云便出了内院。
丹云抱着一堆东西,好奇的看着陈琬琰手中的油纸包,“小姐,手里拿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