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戏志才履新
青州刺史府。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被卫旌拖走的戏志才,又匆匆归来。
“志才兄,你的事说完了?”
郭嘉满含深意的眸子,笑盈盈地盯着戏志才,上下审视着他。
“嘉,恭贺志才兄高升!”
戏志才拱拱手,苦笑摇头。
“奉孝就莫要调侃志才了!”
卫旌的那一番动作,以郭嘉的机灵劲,还有什么猜不透的。
戏志才目光扫视一圈,见之前的人皆在,就连被下了逐客令的陈纪、赵琰,也不见一丝仓促之色,依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这是在等戏某啊!”
戏志才心如明镜,很清楚这帮颍川人精料定他会去而复返,故而并未散去。
“假若,戏某一去不复返呢?”
戏志才暗暗自嘲,结果不言而喻。
“或许,连挚友郭奉孝,也会与我这个‘不识时务’的颍川人划清界线吧?”
收摄心神,淡定自若的戏志才语音淡淡地说出了室内诸人等待他“自觉交代”的内容。
“因北海剿灭黄巾战事失利,一个多时辰之前,刚至临菑的陶府君,又匆匆赶往都昌主持战事。”
既然知道这些人想听到些什么,戏志才索性也不等他们发问,率先将自己了解的说了出来。
“怪不得!”
戏志才的消息,让众人释然为何陶应不露面反叫卫旌替他出面。
“还真是少见,陶重光可是难得一败啊!”
注视着坦然自若的戏志才,郭嘉脸上露出一副调侃的神色。
“这管亥,是个人物,比徐和、张饶、司马俱之流强!”
郭嘉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戏志才明白,众人也清楚,而且也有同感。
陶应自崭露头角以来,剿灭黄巾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连强大的乌桓叛军也旦夕灭之,可盘踞北海的管亥却让陶应败北,这使众人心中惊讶不已。
“难道,策略有变?”
对陶应灭黄巾势力的手段,郭嘉已打听地一清二楚。
“那简直是打在了蛇的七寸上,对黄巾流寇犹如釜底抽薪,焉能不溃!”
郭嘉敢保证,即便是张氏三兄弟活着,遇到陶应这样的“流氓”手段,张氏兄弟也得败。
“啧啧,简直与留侯的四面楚歌之计异曲同工!”
不过,陶应为此牺牲了大姓、豪强的利益,这是郭嘉不太赞成的,毕竟颍川郭氏也属大姓一流。
“志才,据你所知,北海失利,是何原因?”
坐在陈纪身旁的陈群,替好奇的众人问了一句。
一路怀揣着从鲁国讨来的孔融文书,准备了一大堆的说辞,结果连陶应的面都未见,父亲陈纪便被放了,这叫陈群郁闷不已。
“心思白费了,人情白欠了!”
现在,包括程昱在内,众人都已明白,陶应早就有放陈纪离去的打算,他们此番来不来青州都一样。
“志才了解也不多!”
戏志才瞄了一眼坐在陈纪身旁的陈群,又环视众人一眼,明确传达出“自己所言,皆是猜测”的意思。
“除了兵力不足,战将匮乏,最大的因素,恐怕是地利不在我!”
戏志才没有思考、犹豫,直言自己所想。
再说,无论是战事本身,还是面对这一群人精,都没有编造、隐瞒的意义。
“地利不在我?”
郭嘉、程昱、陈纪闻弦知雅意,对戏志才所指秒懂。
“看来,又要血流成河了!”
屋子里除了戏志才,几乎都出身大姓,一想到陶应的手段,心中未免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诸位,志才前来,也是向各位辞行的。”
说得差不多了,气氛也有点沉闷,戏志才适时告别,这才是他此番回来的目的。
“志才兄,你要离开临菑?”
猜到戏志才升迁了,但郭嘉没想到戏志才会离开临菑,脸上露出一抹不解之色。
“嗯,明日一早前往济南,领受新职。”
对郭嘉所问,戏志才向来都是毫不隐瞒。
“不知,戏先生前往济南,就任何职?”
半天没有存在感的前青州刺史赵琰,这会儿发挥了他“刺史”的职能,“过问”了戏志才一句。
“出任济南太守之职。”
济南王刘赟勾连黄巾,一家男丁被陶应斩尽杀绝,且青州已是陶应的了,自然不会再有汉室封国存在,全改成了郡。
“嘶……”
“这……”
“啊……”
戏志才话音一落,室内霎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诧声。
既为陶应的任性咂舌,又为戏志才的人生际遇感叹。
一郡计吏,俸禄不过百石;一郡太守,薪俸二千石。
其地位,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陶重光,有先见之明?”
陶应一到临菑,并未与戏志才相见,便将戏志才从一郡计吏提升至一郡太守,这让程昱内心感到不可思议。
当然,程昱不是觉得戏志才才不配位,而是感觉人尽其才。
“眼下的大汉,除了陶重光,恐无人能如此任性用贤!”
戏志才从刚刚被征辟没几日的计吏转任济南太守,程昱暗暗感叹其际遇的同时,心中默默自问。
“若在东平陵时接受陶重光的招揽,济南太守之职,会不会是我程立的?”
这一刻,年近五旬的程昱,突然有些茫然。
“选择站在颍川士人一边,会不会是个错误?”
程昱茫然,流年不利的赵琰也对去留感到茫然。
“唉,若无朝廷任命,终归不妥啊!”
过了半晌,赵琰轻叹一声,将心思各异的众人拉回现实。
“伪太守?”
赵琰的意思众人都清楚,无非是说戏志才的济南太守之职名不正言不顺,很可能过不了新任州牧刘表的那一关。
“那又怎样?”
虽然是伪太守,那也是太守。
明眼人都知道,眼下的青州,已是陶应说了算,只要陶应一日不放手,戏志才的太守之位就稳如泰山。
“奉孝,临别无所赠,这是志才提前预支的一年薪俸,赠于你,好路途买酒暖身。”
戏志才不愿再与这些人拉扯了,从怀里掏出四十两黄金,也就相当于他一年的俸禄二千石,递到郭嘉手中。
“薪俸还能预支?”
怔怔望着手中金灿灿的黄金,郭嘉眸子里露出一抹惊诧。
就连久经官场、宦海沉浮的陈纪、赵琰二人也感到不可思议。
“呵呵,许是济南侯担心志才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传出去给他丢脸,故而才预支了这笔薪俸!”
不知如何称谓当前的陶应合适,戏志才干脆学卫旌,依然称陶应为济南侯。
“预支薪俸?”
莫看戏志才在尴尬地自我调侃,内心却温煦如春。
“不存在!”
担心卫旌不给他说实话,戏志才私下打听了好几个太守府的官吏,就从未听说可以预支俸禄的。
“济南侯,志才平生知己也!”
戏志才在颍川,已很多年没有被感动过了,来了青州,却被素未谋面的陶应给感动了。
“志才兄,这可是你的一年薪俸,嘉不能要!”
满心复杂的郭嘉,将手中的黄金又推给内心同样不平静的戏志才。
“千金买马骨,陶重光只用区区四十金,便将颍川人杰戏志才拿下!”
郭嘉既感动于戏志才的大气,又感叹陶应的心思细腻。
“莫要辞,这只是志才的一点心意!”
戏志才阻止了郭嘉的推辞,一脸真挚地又拍了拍郭嘉的胳膊,转身便出了刺史府。
“奉孝莫要担心志才没饭吃,没衣穿,这些,在济南任上,都是免费供给的!”
郭嘉一愣,将茫然的目光投向赵琰、陈纪征询。
神情复杂的赵琰与陈纪对视一眼,皆向捧着黄金的郭嘉点点头。
“哈哈,那好,嘉就笑纳了!”
强抑制住心中的酸涩,郭嘉又露出他的招牌浪子笑,打了个哈哈,便没再矫情,收下了黄金,省得拂了戏志才的一番美意。
“嘉送送志才!”
郭嘉追着戏志才出了大厅。
同为颍川人,陈群、陈纪等人不好待着,也跟了出去。
“诸位,请回吧,屋外冷,若有暇,可来济南找志才!”
戏志才目光一一从郭嘉、陈群等人身上掠过,转身便进了早已备好的马车。
“出发!”
戏志才一进马车,一名雄壮的护卫长立即下达命令。
“哗……”
一百名训练有素的玄甲军骑兵,闻令整齐划一地一跃上马,护卫着戏志才的马车,徐徐朝三里之外的齐郡太守府临时住地而去。
“叮叮咚咚……”
随着承载戏志才的马车车盖鸾铃一路嘒嘒,犹如陈酿的酒香在寂静的夜里飘荡一路,沁人开颜,听在郭嘉、程昱、陈群等人耳中,却内心起伏难平。
“终究站在了颍川人的对立面!”
“这是一场命运的豪赌!”
“走了一条不归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