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呀,你在说什么?”
阴萝凑近这一头毛毛扎扎的小蛮狮子,从那迅疾跳动的暗紫色血管,敏锐的蛇嗅到了一丝情燥的味道,她故意发出一种粘粘糊糊的语调,仿佛小蛇在寻找庇佑者,你想要跟我生仔仔喔?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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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阴萝又在装无辜柔弱了,那一张纯真小脸下肯定埋着陷阱。
赤无伤这样警惕着,可她凑得太近了,膝盖还顶在他的腰侧,小辫曲曲卷卷地绕着那一点儿粉尖的耳朵,真神原形狰狞阴森的家伙,总喜欢摆出这种惹人怜爱的神态,偏偏他一次又一次上当受骗。
咕咚。
赤无伤的喉结不自在地滚动,音节含糊又不清。
“……唔,嗯。”
于是蛇祖宗笑了。
那是一种漂亮的、又含着至高傲慢的笑容,赤无伤简直恨死了她这种意味深长的目光,她在巡视着她的神国,包括他,她的裙下所有物。他耳垂软骨倏忽一疼,被她凶狠地一扯,那金环玛瑙拉着皮肉,渗出细微的血色。
他嘶地痛叫一声,还没等他开骂,那祖宗就娇蛮地呼喝。
“好,恶,心,喔,你。”
赤无伤:“……”
爷就知道!爷就知道!!!
违逆她的会被收拾,而顺意她的同样逃不过被羞辱的下场,要不是这家伙长得极乖,又能察言观色揉捏人心,早就被仇家剁成七八块去喂狼犬了!
这一幕同样被对面的皇兄们收个正着。
长兄李长治正襟危坐,背脊挺直,长指却散漫倦怠晃着一只金杯,“真是两小无猜的好感情呢,旁人插都插不进去。”
李一李圣乐跟他同席,听见长兄这般话语,挑了下眉。
“可不是,从出生到如今,都是一起的,看来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儿呢。大哥,你这些日苦心白费了,人家情比金坚呢,一支箭算得了什么,只要死不了,根本拆不散。”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位皇长子城府深沉,连李三入东宫都坐得住,就想骗那头小凤凰幼神坏了心肠,转换神魔阵营呢,他们做小的还在为一个皇位争得要死要活的,老大倒是看得远。
但神祇是那么容易污的?
李圣乐笑道,“再说,这家犬呢,都是从小被驯熟的,不管挨了主人多少鞭,只要主人回头呵斥一声,他准能屁颠屁颠咬着绳子跑回去。”
老三李承苍虽为太子之尊,却主动降位,跟老四同席,他捻了一块酥糕,掐得馅心分离。
“这有什么?多给她养几条狗,宠物一多,便也不稀罕了。”
老大温声笑道,“倒也是个法子呢。”
老四瞥他一眼,容色冷峻,“太子殿下的手,伸的未免太长了。”
老三眸光闪动,“四弟这是什么话,我们都是一处的,你难道不想?也是,你与老七有过一段,难怪这么护着她呢,是哥哥逾越了。”
是妖庭太子入赘神洲做小姑爷,这桩笑话他可得好好宣扬。
兄弟俩争锋相对,小八吃得腮帮鼓囊囊的,直白坦率来了一句——
“真搞不懂你们欸,一个个都没娶妻,又是绳子,又是狗啊,一个个装得那么懂,好像身经百战的样子。”
众皇兄顿时一噎。
“我说的不对嘛?”
小八歪了歪脸。
别看他们在九皇子李燕嫣身边一个个跟孔雀开屏似的,实际上这群妖魔的老巢里连一个暖床都没有,但他们身量高大,面目俊美,天生眉目流转,有一股放荡糜艳的气质,导致其余五界的生灵都以为他们很会。
众皇兄:“……”
小八,答应哥哥,不要随便透底,不然你这样很容易会被哥哥们活埋的。
小八突然好像悟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猛地捶拳。
“会不会是咱们都是雏,没有经验,所以才被牵着鼻子走?”
他悟了!
小八还给众哥哥传音。
‘想想我那魔种哥哥,第一次就套牢实了,肯定是世面见得不够多的原因!我那哥哥还大了肚呢!也不知道最后生了没,是不是被神洲藏了起来!’
他小大人般忧虑起来,‘要不咱们也趁早生一个叭,不然被嫂嫂一锅端了,连根报仇的香火都没有,很丢魔脸!’
众哥哥:?
悟得很好!下次不许了!
此时的赤无伤并没有听见妖魔会谈,他追着他家祖宗跑到了外边。
她说她非要看热闹!
气得他额头青筋都差点爆血!
赤无伤暗骂自己真是个贱骨头,老被郑阴萝牵着走!
阴萝嗅觉敏感,她绕过这一座灯火通明的金波殿,走到了一处暗门。
暗门之后,正是皇城赫赫有名的半灵犬舍,将纯黑狼犬视为小神,加以虔诚侍奉,修成半个灵神,可供贵人驱使、出行、护驾、挡灾,就是这么一处地势高燥、腥臭浓烈的地方,阴萝找到了失踪的内相。
他的纱冠歪倒了一旁,乌黑的长发如瀑淋一样卷着身躯,他无力半阖着眼眸,领襟滑开半扇,倒在了两条纯黑凶猛的狼狗之间,短而硬的皮毛紧密簇拥着,将他细腻的脖颈蹭得鲜红欲滴。
浓艳,冲突,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迷乱。
“呜嗷——”
最前头的纯黑狼犬昂着头颅,发出了警告的低吼。
阴萝闻到了空气中的燥热。
她盯着赤无伤,“这是两头发情的狼犬半灵,你把一个下药的太监扔到这里,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吗?”
赤无伤:“……”
他有些烦躁爬了爬浓密的头发,抿着唇,不太高兴道。
“又不是小爷扔的!你老质问我干什么!要怪,就怪他得罪的死敌太多,总有人想要他死!”
他只是听到了一些不确定的风声而已,而且宴享罪恶多端,又经常像一条流着涎水的恶犬
,围着郑阴萝打转,似乎要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他很不喜欢郑阴萝被窥伺的感觉,并不打算做什么烂好心的神灵。
少年托着她的肘臂,硬是要扯她出去,“走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你又不喜欢他!”
却听得祖宗幽幽道,“合上嘴,把你的牙齿咬紧,不要放松。”
赤无伤回头,奇怪看她,嘭的一声,反被一个掌掴抽懵了,小狼尾荡得老高。
??
他错愕一阵,旋即舌尖顶上腮肉,抿着那一丝破裂的血腥,暴躁得火大。
“郑阴萝,你是不是有病?!啊?明明是你要小爷断奶,不要去当一个善心泛滥被人利用的蠢货,让我别自以为是,以为是神就可以拯救别人的命运,小爷听你的,不救还不行吗?我谁也不救!我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这也有错?!”
这祖宗到底想怎样,听她的照做了啊,她怎么又不满意?耍着他玩呢?
是不是无论他做什么事情,都入不了她的眼?
姑奶奶骂道,“你个蠢货,我让你不要烂好心,不是让你把众生当畜生玩!”
大约是被她语气里的厌恶激怒了,赤无伤喉咙泛起一阵汹涌又恶心的甜腥,冲着她空前爆发积攒已久的怨气。
“是,我是蠢货,从头到尾都是,我没有哥哥那么聪明,可以做你肚子里的蛔虫,说最讨喜的话,办最圆满的事情,从小到大,小爷就没让你为我高兴骄傲过!那你去找我哥哥好了,那么多总有一个是你喜欢的!”
他委屈得红了眼眶,嘶声大吼。
“小爷算得了什么啊?你有把我当你的竹马看?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郑阴萝,小爷是你养的一条狗吗?!”
姑奶奶冷静辨别品种,“不,你不是狗,你是中等身量的马驹。”
?!!!
少年凤凰都快被气笑了。
是他犯贱!要让这个祖宗骑他头上!
“我玩不过你们这些黑心的,不,你不黑心,你是神女啊,你最高贵,你说什么都对,这样行了吧?!”赤无伤恨恨推了她一把,“你就让这只畜生吃到尸骨无存好了!小爷不会给你收尸!”
他气势汹汹离开犬舍。
“公主……”
身后是微弱的气息,“奴婢没事,您,您快去追六殿下,若是因为奴婢产生嫌隙,奴婢百死莫赎……”
“让他滚!蠢货!”
阴萝同样怒气高昂,她跨进犬圈里,两头黑狼犬宠着她狂吠,她同样咧出一口尖尖森寒的白牙。
她抓住宴享,发现他袖子都被咬湿了,她怒不可遏,“你是什么小笨蛋啊,中药了你不跟我说?你还真想被这——”
“跟公主说了,公主会替我解吗?公主不喜欢阉人不是吗?”
“……”
阴萝顿时噎住。
“没关系的。”
他懂事垂下眼睫,薄凉的月光照出一圈柔软的毛边儿,眼尾有几分被药力逼出来的潮红,如同将碎的瓷,“他们只是想给奴婢一个教训,只要不死,被玩坏又有什么关系?左右不过是丢一些脸跟尊严。“他低嘲,“这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丢了就丢了吧。”
下一刻,他被人掐住那一段柔弱无力的脖颈。
宴享不做抵抗,泪光濛濛地看去。
她双唇吻落,如同某种神圣恩赐。
“不许丢,你所有的东西,都是祖宗我的!”
宴享愣了下,旋即双臂收紧,用力投进她的怀里,像一只要与她焚烧殆尽的飞蛾,断断续续地哭求,“公主,要我吧,把我的一切都要过去,血也好,骨头也好,不完整也好,都是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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