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第二个火葬场

“异香弥漫,恐怕魔种又死了。”

羽衣道人站在那一片皇城墙外,叹息道,“江姑娘,我们来迟了,这一重梦境很快就要坍塌,我们还是快走吧。”

江双穗却蒙了,抓着他不放。

“不,不能走,鹤先生,我们才找到证据,就差,就差最后一步面圣,就可以替西家翻案了啊,她杀了伯伯,天子犯法都跟庶民同罪,她一个凶手,凭什么能逍遥法外?!”

她握紧拳头,神情激愤,掷地有声,“我绝不可能让万姐姐白死!这梦境她元慈恩还能一手遮天不成?!”

鹤先生:别问,问就是心梗。

你没看见吗,人家是天子小叔父,亲封的小郡王,就是一手遮天了啊。

就算面圣,那又怎样?

天子郡王党难道会承认是他们屠杀了太后党的势力吗?

这朝堂党争,本就是争权夺利,没有对错可言,江姑娘一个婢女出身的,只看到魔种被虐,心疼得自乱阵脚,哪里知道人家早已铺下陷阱等着你自投罗网!

原本这一次石火梦身,他们运气不差,抽到了最靠近魔种的身份,也就是他母族表兄表妹,大案来临之前,鹤先生假死脱身,而江双穗则是选择一处尼姑庵躲藏。

救西夜星的也是江双穗,她拒绝了旁人的帮助,从大雨滂沱把人拖了回来,不就是想他记着这一份恩情吗?

等相处加深,感情也是水到渠成的。

可谁能料到呢,小逃犯是救回来了,但第二天他还没睁眼,小郡王的私军就围了寂真庵,来了一场偷天换日。

人家行事有自我的一套,可不管你怎么救魔种,怎么真性情,怎么为天下人好,人家就是不听,敢挡我路,先把你铲入坟里!

要不是鹤先生留了个心眼,觉得这江姑娘有万姑娘某些风范,办事不太牢靠,动不动就上头,而且又有些倒霉,给她一枚替身纸鹤护身,怕是这一次她又会像上一次那样,被人法剑穿心,直接踢出局!

万姑娘就是这样,哪怕有替身纸鹤,还是灰飞烟灭了!

倒是这江姑娘,看着倒霉,又还有一些运气,侥幸保住了魂。

鹤先生早年学过一门紫韵观气术,发现这江姑娘跟魔种的气运相辅相成,定有一番纠缠,若是造化大了,说不得就是未来极皇宫的女主人,这才愿意同她一起行事。

但仅仅两场,鹤先生便有些心力交瘁。

以前他还觉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贫家子也能一步登天,靠着这个念头激励,他从乡野草根一步步修成备受赞誉的鹤先生。但登真国一行,彻底打破了他的认知,鼎盛宗族培养出的王侯将相,她的见识,手段,行事让统治垂青稳固,绝不是一个婢女嘴上说两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可以推翻的。

鹤先生都有些怀疑了。

要是当初这小王姬,肯对魔种多笑一笑,魔种怎么也不会倾心一个婢女吧?

还是说少年男人都喜欢一些

笨手笨脚、没有城府的?

鹤先生想想都头痛死了。

现在才第二场!第二场啊!

福生无量天尊,救救!

他不敢想象有这一位不讲武德的王姬在,剩下的七十四场他要怎么活下去?!

他的替身纸鹤只有三十九枚,身边又带了一个江姑娘,鹤先生越想越绝望。

鹤先生的恐惧成真了——

因为接下来的第三场,江姑娘的梦中身是渡秋水山庄的大小姐,父亲要把她嫁给通明府的少爷,她不肯,就带着死士星错连夜私奔。

江双穗从未这般快活,又是大小姐的尊贵身份,这次她先下手为强,管他什么婚约,拐人先跑再说,可算是扳回了一局!

顿觉扬眉吐气。

她跑到小溪边,脱了袜子,撩了一捧水,溅到星错的黑袍上,她笑嘻嘻地摆弄玉笋一般的脚尖,“星含弟弟,你也来啊,凉凉的,很好玩的。”

少年死士负剑而立,一板一眼地说,“大小姐,我是星错,不是星含。”

“你就是星含弟弟!”少女大小姐娇俏弯腰,晃荡着腰间的乌黑辫子,俏皮得很,“这是你的前世喔,我是来守护你的,不让坏女人糟蹋你!”

她颇为得意。

星错:“……”

这大小姐从小就很古怪,把他盯得很紧,让他也很紧张,他虽然是死士,但每天都要疲于应对大小姐的鸡毛蒜皮,特别是这种前世今生的情缘,她一日都要呶呶不休说好些遍。

他麻木站着。

钱真难挣。

活着真难。

江双穗晃着一双湿漉漉的小脚,故意踩上他的鞋面,星错往后退了退,她当即喝止,“星含弟弟,你又不听话了,我可是大小姐,你是我的死士,你得听我的!”

星错:“……”

他痛苦面具,要不我还是不挣了吧,我真受不了啊。

大小姐一发疯,他就想入土为安。

鹤先生不好掺杂进这一对小年轻里,于是在暗中观察,听见江姑娘的语气,他不免脸色微妙。

这江姑娘做过登真王姬的小婢女,对她个人的跋扈行事很是看不起,怎么轮到她当大小姐,反而成了她最讨厌的那种气焰嚣张人上人了?而且江姑娘平时也没有露脚的习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爱在魔种面前,展露那一双小脚。

所以江姑娘嘴上瞧不起人家,却仿着人家的风格来勾引魔种吗?

意识到这个真相,鹤先生并不感到多震惊,倒是有一种意料之中。

“星含弟弟,这里只有你我两个人,这面具你戴着不闷么,摘了吧。”

江双穗作势就要摘那一张蛰伏全脸的金茧尾钩面具。

“……大小姐,不行!”

星错平淡的语气陡然变得急促,他连忙拒绝她,“这,这面具是不能摘的,否则,否则……”

他耳朵晕开了红。

这个规矩江双穗当然知道

渡秋水山庄的死士从出生到死,都覆着一张金茧尾钩面具,江双穗起先觉得这也太霸道了,人家做死士本来就很苦,连见一见日光都不被允许,这得多残忍啊!

她抗议了,但没人理她,这让她很挂不住面子。

后来江双穗又听说,金茧死士的面具只能被意中人揭下,相当于一张洒金婚契,她又觉得无比浪漫。

星含弟弟的意中人不就是她吗?

因此在星错架起篝火时,她趁人不备,一把摘走金茧尾钩。

鹤先生:?!!!

他蒙了。

少年星错:?!!!

他同样蒙了。

少年死士的面容不见天日,连眉都浮着一种虚幻的白冷,鼻梁高窄,唇心细瘦。

江双穗被迷了一瞬。

练星含长得艳丽无双,身上总是交错着一种亡国君主与少年战俘的阴森感,像是淬着寒毒的罂粟,偶尔她也会感到畏惧,但他这一次的转世星错却意外清纯,少年抽着最猛的条儿,竟长了一双圆溜溜的、清澈动人的小鹿眼。

此时水鹿眸充斥着慌张、焦灼。

“你凭什么摘我面具?我都说了,我都说了,这是不能、不能乱摘的,我又不,不,你,你摘我,你摘我做什么啊!!!”

少年死士语无伦次,近乎崩溃。

你还给我!!!??[”

江双穗以为他是害羞了,想着趁热打铁确定关系,竟也很胆大,把面具藏进胸间,“星含弟弟,你来拿呀,嘻嘻。”

她嬉笑着跑开。

“你——你!你不知羞耻!!!”

星错又急又怒,还没等他拿回面具,江双穗就撞上了前来擒拿她的人马。

有渡秋水山庄的,也有通明府的。

当星错看到渡秋水山庄的死士阵容,为首的一袭花青衣,马尾高束,小巧白软的耳垂绞着一条盘青球小蛇,戴着一张粉茧面具,晶亮的猫儿瞳在黑夜里闪烁着锋利的银光,少年死士胸腔不由得一震,不是说好在下一个林子埋伏吗,怎么,怎么提前出来了?

等等!他的面具!

少年死士的脸色倏忽惨白,冷汗涔涔。

“茅秉知,你回去吧,我不欢喜你,我不会跟你走的!”

而在那花青衣死士少女的旁边,通明府的大少爷茅秉知骑在枣红骏马上,笑得风流意气,“你不欢喜我,难道还欢喜你身边这个拿命换钱的死士?”

“是又怎样?”

江双穗丝毫不退让,扬了扬手中的金茧面具,“看见没有,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你要是还有点脸,就该主动退出!”

“不!不是的!”少年死士爆发出一声高亢,不敢看那一身纤细的花青衣,“是她不讲理,非要摘我的!她,她不是我的心上人!”

江双穗没想到他竟然拆台,羞得直跺脚,“你说什么呀,我们明明两情相悦,你怎么能让人家看笑话!而且你都跟我私奔了——”

“什么私奔!你别乱说!!”

星错脸色愈发青白,急急忙忙地辩解,“是,是花幼宜让我假意顺从你,让茅少爷能知道你的位置,把你找回去,我心里又没你,从来都不想跟你私奔的。”

?!

江双穗顿感窒息,“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好了,我的大小姐。”通明府大少爷笑容温和,“茅某也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你不愿成婚,茅某也不会逼迫你。”

少女松了一口气。

鹤先生也暗道万幸。

可是下一刻,通明府的人马齐齐抽了箭筒,只听他们大少爷道,“这婚可以不缔结,但我通明府的脸,不能丢。”

骤然被森冷箭矢围起,江双穗慌了,“你,你又想干什么?!”

“我不需要新娘,但通明府,需要一个清白忠贞的主母。”大少爷降下一双玉手,“请上路吧,渡秋水大小姐。”

“……不!不!我可是,我可是我爹的掌上明珠,你不能,不能杀我!”江双穗的目光颤抖地扫过每一个人,“我会记住你的,你们也不想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吧?”

当她扫到花青衣少女时,这是她爹最夸耀的一名女死士,她唇角两边上翘,如同月牙儿,让江双穗瞬间就想到了那个任性娇蛮的小王姬。

“是你!元慈恩!是你对不对!是你告的密!!!!”

她崩溃嘶叫。

“这是我跟星含弟弟的梦境,我来救赎他就好,你搅合什么呀?抢我男人,你下不下贱的?!”

花青衣笑得更甜了,她冲着通明府的箭手软呶呶地抱怨,“哥哥们,还等什么呀,她骂我,不就是在骂你们的小心肝儿吗?你们能忍得了么?”

箭手大多数年轻,面皮软,哪里经得住这种非比寻常的撒娇,有人手一抖,射出了第一枝箭。

“咻——!”

“飒飒——!!!”

紧接着,上百枝羽箭跟随,又一次把少女射成了小刺猬。

“不,你们不能,不能!!!”

江双穗恐惧想跑,可是她两条腿的,又嫌弃习武费劲,哪里躲得过这漫天箭雨,噗哧噗哧,血肉就跟琉璃做的,被人扎成碎茬儿。

弹幕都疯了。

【我们是什么很贱的观众吗?我花了钱的,不是来看马赛克的!!!】

【你管这他妈叫救赎?!!!】

【我有预感,主播得嘎七十六遍】

【有一说一,主播穗宝已经很坚强了吧,第一场被万剑穿心都还挺到了第二场】

【太血腥了,不敢看,不敢看】

花青衣拍手欢呼,“哥哥们好爱我!射得好有气力呀!”

等着一轮射过,场中只剩下那名被剥了面具、容色森白的少年死士。

通明府大少爷挑了挑眉,并没说什么,冲着阴萝道,“这次的事,我通明府记下了,改日必有重酬!”

说着就驾马离开。

阴萝也掉转马头,少年死士就跟在她的身后,靠着一双腿,硬生生走回了渡秋水山庄,他又累又饿,却不敢停下。经过一片油松林时,他鼓足勇气开口,“是大小姐趁我生火时摘我面具的,你知道的,我,我只想同你好。”

“人死了,死无对证,你说什么都是真的啦。”阴萝故意说,“我只是个拿命换钱的小死奴,哪里比得上大小姐的金尊玉贵细皮嫩肉呢,你把持不住,我也不会怪你的呀!”

“不是的!不是!花幼宜!”

他急得出汗,又笨嘴拙舌,只能抓住她握着缰绳的手,把人给扯下马,滚了好几圈。

“……花幼宜你没事吧?!”

星错撑起双掌,去看她的情况,面具被翻了半边,露出一张肉桂小唇,肉嘟嘟的。

他气血上冲,放纵了一直的克制。

油松林到处是年青的球果,等到成熟了,就成了诱人的淡橙褐色,星错抱住最近一颗挺拔的小油松,手掌被树皮的鳞片磨得刺痛,渗出细血,他听着小油松簌簌发颤的杆儿声,有些羞耻,“……咱们……这样……好像,好像跟那些,不太一样。”

作为死士,自然会执行一些难以言说的任务,星错潜伏的时候,也会撞见一些场面,可大多数,都是男人主动,怎么他跟花幼宜是反着来哪?

林间的雾气开始散了,光线清晰明亮,星错的水鹿眸却愈发模糊不清,他只敢盯着花幼宜耳边那一条白青青的小蛇看,被衔住的那一颗细巧青绒球正在活泼地跳动。

他有些欢喜,又有些惧怕。

星错越来越无助,不由得转起脸,他想要呼救,但又不好意思开口,脸红着迂回劝道。

“……花幼宜,天快亮了,咱们,咱们该回山庄了。”

整片油松林被天光暴露,布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透熟气氛。

星错再次扭过头,像迷失的小鹿般,寻求她的吻,但一张描金的黑帕子覆盖了过来。

……?

她软嗓透着蜜水,却说,“想到她第一个看到你的脸,我就生气,以后在我面前,你都不能露脸,省得败坏兴致。”

他怔住了,浑身情热霎时遇冷。

后来,星错每次跟她交缠,脸上都要盖上一张厚厚的黑帕子,他的容貌成了他的污点,他不忠贞的象征。

他看不见她那张因为他而情动的脸庞,也没有得到被吻的怜惜,做着最亲密的事情,却没有任何的情绪交流。

渐渐地,他觉得这是一场无声的屠杀。

她在杀他。

她在杀死他。

她不亲吻他,不看他的脸,就好像他是一具无头尸首,颈项之下,只剩下供她取乐的用途。

这晚也是如此,她联合通明府,终于坐上了庄主之位,庆功的下半场,她把他拉到暗处,黑帕子沾了一些湿酒水,欲要贴上少年死士的脸。

星错低着头抓住她的手腕,语气微微颤抖,透着零碎又尖锐的哀求,“可,可以不

要盖着我的脸吗?很闷,很不舒服,我想要你亲我,想要你最快乐的时候,你低头就能看见我的脸,而不是……一张帕子!”

花幼宜的脸色渐渐冷了,“怎么?你不愿意?也是,只有意中人能摘你的面具,但我不是,所以我不是第一个摘你面具的,你不情愿也情有可原,那我不做了。以后你也不必来了,去寻你的意中人吧,她坟头草都三尺高了呢。”

她丢下黑帕子,转身就没入暗夜里。

自责、懊悔、惶恐涌上心头,星错只恨自己软弱无力,没能坚持一瞬,就从后头死死抱住她。

“……花幼宜,是我错了,我,我不该让她摘面具,你别生气,我这就盖,这就盖!”

他慌乱捡起那张沾满灰尘的乌黑帕子,主动盖住自己这一张惹她厌烦的脸,帕子很厚,又潮,他鼻息跟口息混在一起,炙热又闷,她还碰他,跟他做这么蜜甜的事,他应该高兴的,可他怎么就受不住委屈,当她指尖属于他的时候,他竟哭得前所未有狼狈。

受不了了!受不了了!他受不了这张不被爱的脸!

都是他的错!是他太放荡,让女子瞧了去!

“刺啦——”

伴随着一声响动,黑帕子被划开了岔口,血珠冒了出来。

阴萝停了下来。

这转世的魔种扬起了脸,帕子落到脖颈,面上一道狰狞的血红豁口,他手心攥着一枚缠枝钗,是阴萝掉落下来。他小鹿眼染上一层暗红的阴翳,轻声问她,“你不喜欢它,那我把它毁了,你会不会……更喜欢我?”

刺啦一声,他又划了一道,竟有癫狂的娇态。

“毁了!毁了!我是干净的!我是干净的!花幼宜,你看啊,你看哪!!!”

再后来,人们看见,渡秋水山庄的庄主身边,跟了一个满脸疤痕、局促卑微的少年。

当渡秋水山庄跟通明府再次联姻,那个与庄主形影不离的少年失踪了。

偶尔有人撞见,在烈日炎炎的大街上,有一个怪人脸上盖着一层黑帕子,嘴里不停地说,“花幼宜,今晚我们去油松林过夜好不好,我知道你最喜欢那里……花幼宜,我们一生一世的,你说过的,对不对?花幼宜,我们成亲吧……”

分明,他身边空无一人。

鹤先生围观全程后,觉得这魔种非但没有被渡化的趋势,反而煞气更加深重!

才过了第三场梦境,竟然跟千年老鬼一样,怒煞冲天!!!

第七场,魔种的梦境转世为小偷。

鹤先生麻木地看着,江姑娘说自己决定另辟蹊径,要理解他,肯定他,成为他,再拯救他!

我不理解。

鹤先生因为头痛,放弃跟随,躺了一天后,才得知俩人因为合谋盗窃玉玺,双双被阴萝这个勤快的小捕快抓进大牢,实行秋后问斩。

鹤先生:?

我真的不理解!!!

第二十一场,山贼强抢路过的小姐,江双穗含羞

带怯地被抢回去,没有一丝反抗,想着这一次要细水长流,让俊美的小寨主改邪归正。

隔天,阴萝带兵剿匪,一顿嘎嘎乱杀,人又没了。

鹤先生:??

第三十八场,是冥婚的唢呐声,江双穗成了殉葬的少女,虽然她很害怕,但她想着也许这样能感动到星含弟弟,就同意了。

不出意外,搅事精又来了。

阴萝这一次的梦中身是小天师,当然她稍微加了一点个人的特色,就变成了美貌、多情、能把鬼吃干抹净、还提起裙裙不认账的小天师,于是当她赶到喜堂,正准备收拾这个鬼新郎时,对方已经冲着她怒喝起来。

“幼萝萝,你这浑身的野鬼味儿,又是从哪个死鬼床上过来的?!”

“是不是方圆十里的都是你的死鬼冤家啊?你就这么耐不得干旱吗?!”

“我要杀了你!!!让你做鬼都饿着!!!“

鬼新郎法力高强,不是阴萝这种三脚猫的小天师能收拾得了,可谁让他们生前有过肌肤之亲,让鬼新郎做鬼后也怨念不散,惦记了一年又一年。

偏偏这小天师,又菜,又花心,总是喜欢追着其他男鬼的屁股后头跑,有时候连女艳鬼也不放过!

真是气死鬼了!

他每娶一个殉葬的新娘,就要让人告知小天师,他又要作恶了,不准鬼混,快滚过来收他!

往往是收着收着,棺材板儿自动盖上,里头传来含糊不清的娇骂,“幼萝萝,那个吊死鬼哪里好看了,头都大得跟俩菜头娃娃似的!还有那水鬼,身体浮肿成那个鬼样,你也不怕做恶梦,他们都是惨死,横死,哪有我凄美病死的好看?!”

“喏,你看我这玉龙小蛮腰,是不是比他们都好看?”

“这里太暗了,我看不清啦!”

“管你呢,自己看,呜啊,轻点,亲亲,不准躲!!!”

鹤先生:???

他看了看横死喜堂的江双穗,又看了看嘎吱作响的棺椁,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有没有一种可能……魔种根本不需要拯救呢?

他、他好像还挺乐在其中的?

第四十四场。

在天圣女帝的御床里,横着一把流穗古琴,而在上面,同样覆着一个腰线清晰流畅的琴腰,断断续续勾着琴弦,身后的侵袭却从不停止战火,他脸颊染着桃粉,双眸却是冷漠的,充满着恨意,“斯幼,你滥杀无辜,灭我满门,终有一天,你的暴/政,你的暴/政——”

琴师弓着身腰,濒死挣扎,屈辱的泪珠在暴/政之下,开成了一朵血祭莲。

第五十八场。

少年将军爱上了敌国公主,主动下嫁,远赴他国,却在新婚当夜,他被关进了一个金丝笼里。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反悔?!”

公主扬起了黑纱便面,轻蔑拍了拍他的脸颊,“一个能抛弃国家的男人,他的情爱又值得多少钱呢?这座金丝笼待你,足够了。”

第六十一场。

江双穗听着鹤先生的嘱咐,“这是最后一枚替身纸鹤了,你要是再死,咱们就真的救不了魔种了。”

“我知道!您别舍不得!以后我会报答您的!”

江双穗急急忙忙地说,“你别说话,他要出来了!”

出来的是一名四脚着地的少年,他被母狼养大,以最凶狠的姿态,活在这浩荡的草原里,江双穗拿着一块烤熟的鱼肉,殷勤迎了上去,“狼儿,你饿不饿,姐姐这里有吃的,快来,跟姐姐回家。”

紧接着,鹤先生就见到了最血腥的一幕,江双穗被那狼少年扑倒在地,她笑容还没露出来,就被锋利的狼爪活生生开膛破肚。

什么?!!!

他从脚跟寒到心口,他想去救她,但是,他就剩下这一枚替身纸鹤了,这梦境如此奇险,他怕没了护身符,自己也自身难保!

就在这犹豫间,少女惊恐、绝望且不甘心地瞪大了双眼。

“我,我是要救,救你的……”

她咽了气。

雪地里多了一道哨声,狼少年伸展血淋淋的四肢,兴奋地狂奔过去,鹤先生看到一角华丽的、缀着金珠的绒裙。

“乖,乖小狗,你杀死了入侵者,你很棒,想要我怎样奖励你呢?”

草原小女郎摸了摸狼少年的脑袋,他愈发激动,四肢团住她的小腿,就着她的脚踝不停地磨动,哼唧着,口齿不清,“要……要这个!”

对方轻笑了声,“可以呀。”

不知道那小王姬是不是故意的,金珠被狼少年撞得哗棱作响,鹤先生看得倒是面红耳赤,不敢停留,慌忙离开。

第七十场。

在松岭月下,小师弟摇着一支蜜花色细蛇簪,美滋滋等着小师姐过来,他要告诉她,他退出了掌门之争,师父跟爹爹已经同意他们的婚事!

他们面前再也没有任何的障碍!

“飒飒。”

他听见了,小师姐发带被风吹动的响声,这让他愈发感到安心跟甜蜜。

随后,温凉的细手盖住他的眼睛,是他们从小玩到大的游戏,小师弟顺从地没有抵挡,甚至微微张开唇缝,等着小师姐的蜜吻,她就喜欢这样捂着眼捉弄他,但他吞进来的,却是小师姐的碧玉棱花剑!

它穿透幼嫩温热的咽喉,夺了他的命!

“……师姐……为、为什么……”

小师弟手里紧紧抓着那一枝小蛇簪,还笨拙地想举给她看,小师姐,我们要成婚了,要在一起了,你看,我还,给你雕了一枝发簪,你属相蛇,喜欢艳一点的花色,活泼一点的式样,你爱吃甜的,荤的,喜欢潮湿与阴冷,喜欢骂人,穿鞋也不爱袜子,有时连鞋子都不耐烦踢飞到我头上。

我记得的,我都记得的,所以,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小师弟想说话,但鲜血汹涌出来,淹没口鼻。

他眼中小师姐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听得她说,“你要不是掌门之子,真以为我会中意你吗?你去死罢,你死,掌门之位,才是我的。”

小师弟张了张嘴。

他想说,师姐,我是你的,我也从未想过要跟你争夺掌门之位。

他想说,我只想跟师姐快活在一起,看灯看花看鹿看水中鱼,逛一逛热闹的街巷,吻一吻烟火气,再讨师姐一个娇气的骂,这样……也不行吗?

他还想说,师姐,为何你有时候看我,总是那么陌生凌厉,我前世做错了什么,才惹得你不快?

师姐,不要生气,若我有错,那我就把命赔给你,把我的冷血、欲望、不值一提的情深,都赔给你。

师姐,师姐,师弟祝你,武道开宗,青云直上。

骄傲明艳,永不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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