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西夜星收到了寂真庵捎来的手信。
——小表妹周幼梦要出家!
轰!!!
不可能!
他周身血液都在突突爆裂,抓信的手背翻浮起狰狞青筋。
“不可能!不可能!!!”
我只有她一个!这人间我只有她一个至亲!
她怎么能抛下我,怎么能?!
西夜星说着就要翻窗出去,全然无视了旁边目瞪口呆的馆主。
老子这是小倌馆吧,是男色柔软妩媚的小倌馆吧,不能是筋肉勃发的练武馆吧?怎么那小兔崽子脖子上的暴力青筋比他大腿的还粗?!
“……烈星!烈星!小兔崽子那是四楼要出人命!!!”
馆主死命箍住他的肩膀,险些英年早逝,“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说出来大家高兴高兴,呸呸呸,不是,叔是说,你年纪轻,不要做傻事,不就是小郡王得了新宠冷落你了吗,男人女人都这样,变心快,咱们习惯习惯也就习惯了!”
“不一样!!!”
西夜星回头怒吼,“是男的变心,女的出家,他们还同时,你受得了吗!!!”
馆主:“?”
馆主:“哈?”
馆主觉得他最近的美容养颜觉可能睡得不太充足,否则怎么会听见这么荒唐的话?
他不敢相信,“你是说,你用小郡王包养你的银钱,去外头包养了一个小姑娘?!”
这是甚么曲折离奇,离奇曲折,同时还折了山路十八弯的狗血话本哪?
他今晚都能多吃俩大海碗饭了。
西夜星眼睛微红,低吼,“我没有!我没有用小郡王的银钱养她!”
馆主更震惊了,“甚么?没有?小郡王可是一人之下的小叔父啊,他,他竟然玩完不给钱吗?”
天哪。
这瓜太美味了,他今晚得吃四碗吧。
息幽国库在小叔父私库面前都得黯然失色,不至于玩不起一个男人吧?
当然馆主还是惜命的,生意可以不做,但小叔父绝对不能得罪,往常他打赏给顾烈星的金稞子,馆主都锁进他的小金猪里,等着顾烈星一飞冲天,接入王府,他再把这一份当做嫁妆,将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日后谁不说他一声仁义呢?
如此一来,澜公馆的名声也有了。
馆主这边想着一石二鸟,就是没想到小郡王在正主面前这么吝啬,都跟了他半年了,竟然无米下锅!
惨哪!
馆主不由得泛起一丝同情,帕子拭了拭眼尾,“原来,原来你卖身是为了养活外头的妹妹,叔懂,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唉,我真是错看小郡王了,本以为他对女人大方,你又是他的第一个男人,怎么也能让你分一杯羹,真是狠心哪……”
?!!!!
有完没完?有完没完!
非得提醒他被一
个少年权贵玩了不给钱吗?!
西夜星气急败坏,偏偏他又是个逃犯,不能将为全家报仇的事情暴露于人前,只得忍了忍,“馆主,我要,我要出去一趟!她不能出家,也不能当小尼姑!”
馆主见他急得狂咬唇心,便知道他用了情,他不由得心头怪异。
往常见这红服少年跟小郡王同出同进,虽是冷冰冰的不耐烦神色,却也没有拒绝小郡王的亲昵,尤其是檀珠菩萨顶那惊天一吻,传得沸沸扬扬,等于向世人宣告他们的不伦之恋。
顾烈星既肯被小郡王吻了,那心中自然也是有那一个艳绝息京的金鞭美少年。
可他现在,又在为一个小姑娘的出家而慌乱无措,也不像是假的模样。
真的会有人……同时爱上男女吗?
馆主毕竟见惯风浪,关键时候稳住了,他还提醒他,“烈星,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样,你若是不想让那位姑娘出家,就得看你能不能舍弃羞耻心了。”
西夜星:?
他迷惑看他。
馆主悄声支招。
“你得知道,和尚能七进七出,但女子只能出家一次,尤其是因为感情还俗的,只要你下些功夫,让她享尽极乐,自然就会忘了佛祖。”
“惊鸿公子你听过的吧,人是你前辈,他那女客觉得他不会回头,心灰意冷剃度出家,可你这前辈硬是追到了那庵里,过了一夜把人带出来了,然后从良回家。”
馆主没说的是,惊鸿公子规矩半年后,又开始同其他女子勾勾搭搭,他已经养熟了本能,很难戒掉这一份瘾。
长在风月,陷在风月,死在风月,是小倌馆的宿命。
能跳出情爱的众生,能有多少呢?
而眼前这一位,受了小郡王的润养,眉梢眼角已养出一两分惊人的、独属于华幼君的艳色,不管他以后再跟什么人耳鬓厮磨,身体记住的,永远都是小郡王初次给予他的反应。
他跟小郡王以外的人,都不会很长久,所以馆主并不看好他跟出家小尼姑。
但人生在世,不得及时行乐?
馆主还是给西夜星出了一个捷径。
西夜星耳根燃起烈火,颇有一些羞恼,“我怎么会做那种龌蹉之事!”
然而。
等他真正奔到寂真庵,看到那一丝从她耳旁飘落的黑发,他整个人就失控了。
西夜星抓着师太手中那一把戒刀。
鲜血滴答,红莲盛开。
血珠滴在那一抹粉鼻头上,他嘶哑地开声,“……不准,你不准出家。”
周幼梦动也不动,甜润雪白的小脸一片寂然,眼睫垂下,没有光芒。
这一幕刺痛了他的眼。
她宁愿青灯古佛一生,也不肯抬头看他一眼吗?!
“起来!你起来!”西夜星试图将她从蒲团里拉起来,女弟子们对他怒目而视,师太也说,“施主,何必强求。”
“不强求?我偏要强求!”
西夜星丢开那一把沾血的戒刀,双臂穿过她的腰,强硬拖她起来,红着眼眶,“周幼梦,你起来,你起来啊!!!”
“施主!怎可如此强来?你放开她——”
人仰马翻前,周幼梦缓缓开口,“师太,让我跟他,单独说一会儿话吧,总归要道别一场。”
众女这才没拦。
等到了雪芦堂,西夜星禁不住快走几步,从后头抱住她。
按照馆主说的,不要分辨对错,最重要的是,在最短时间融化她,他不知道怎么融化,就依照着本能,轻轻碰触她颈侧的肌肤。西夜星还记着她当时的抵触,吻得又轻又薄,生怕惹她不悦。
大约是她今天换了一身沉灰色的僧衣,庄重疏离得让人不敢亵渎。
西夜星贴着她的后背,只试探性动了动腰心,撞了下。
这仿佛撞破了她的命脉,她瞪圆了星子眸,如避洪水猛兽,挣脱开他的手,她惊怒不已,“……别碰我!说了别碰我!!!”
见她抗拒至此,西夜星心中那一根肉刺加深。
想起馆主的嘱咐,他咬了咬牙,把她的双手拧住,困在身后。
小表妹气得双颊晕红,她张嘴就要呼叫师太,被西夜星激烈摄住了肥润的唇珠,他拿出同死纠缠的劲儿,把湖泽里的水鱼尽数吞进。
她狠咬住他的手臂,西夜星闷响一声,凭借着一双强壮有力的少年臂膀,同样猛烈地抱起她,不让她从怀中挣脱。
“西夜星!西夜星!——小表哥!”
这即将进佛门的带发小尼姑终于泄露一丝恐惧,她睁圆了乌溜溜的瞳,如同受到刺激的小狸奴,炸起一身乖毛。
“你不能,你不能,我要出家了——”
“那又怎样?”
小表哥抬起了唇,被鲜血滋润后,殷红得仿佛妖孽,为了诱惑尼姑吃素,他早就故意扯松了自己青金线腰带,领襟宽泛滑开,像是褪了一块淡红的蝉蜕,肩头曲线完美明润,微微起伏动作时,不自觉露出一两分媚态。
“你叫吧,越大声越好,就该让师太跟佛祖听见,你多爱这世间红尘,有多爱表哥。”
她顿时怒目。
他抓她的手,放在心间,少年的声嗓又掺杂了几分沉厚的涩,“表哥记得你说过,你最爱吃半甜的枇杷——”
也许是修炼不到家,说这些话时都带着一种磕磕绊绊的不自然,“表哥给你吃。”
这美色扎眼的,小尼姑都愣了。
趁着她愣神的时候,他低头就去咬开她肩头的僧衣,深深埋进去,恨不得跟小表妹的身体血肉都绞缠在一起,忘记所有的烦忧。她软绵绵得像一碗樱桃酪,柔软,没有攻击性,跟小郡王的千军万马烈火烧林不一样。
但下一瞬,这一碗樱桃酪长出冰刺,她问,“这些都是那个小郡王教你的吗?”
“……”
西夜星僵直半会,才慢慢感应到了身体。
“伺候他,再来伺候我,小表哥,你
就这么按耐不住吗?”
小表哥,你让我恶心。??[”
这一句话反复回荡在耳边,震得西夜星肝肠寸断。
他就是泥地里的残鸟,却还妄想着这一捧初雪,他抱着她的腰,眼泪细股流淌出来。
周幼梦还是剃度了。
她关上了那一扇小庵后门,西夜星握住边沿,手指卡在缝隙里,被木刺戳得出血,小尼姑面无表情,“施主,请回。”
西夜星抿着苍白唇心,大有死在这里的意思。
小尼姑只是轻轻冷笑,“施主,此地是佛家净地,怕是满足不了您多情的身躯。”
“——嘭!!!”
门被重重关上,西夜星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似的,他拼命捶打,声嘶力竭,直到喉咙里发不出任何的声音,顺着墙缝滑落,呆呆坐在台阶上。
搞定!
小尼姑拍了拍手,转身回去披她的小郡王的马甲,结果额头忽然冰凉。
来人的身影秀拔高挑,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滑溜溜的小脑壳,他表情顿时变得很奇异。
阴萝:“?”
随后,他双手都放上去,左脸仿佛写着卧槽,右脸写着我佛。
阴萝:“??”
薛玄曦缓缓开口,“爹,这个头剃得好,圆润,滑溜,比味盛斋的鸡蛋要卤得好。”
阴萝:“???”
你怎么不说我还卤入味儿呢?!
阴萝当场给这个不孝子来了一记头槌,不孝子仿佛预判了她的预判,拿起一颗茶叶蛋放额心上。
“咔咔!”
茶叶蛋的碎纹裂得更开,小侍卫满意道,“这也算是开过佛光的,不错。”
虽然为了买房,他吃不起山珍海味,但买房人嘛,知足常乐,偶尔吃一顿开过佛光的蛋,感觉气运都好上了不少呢!
当然,平凡美满的日子的前提,还得哄好爹,薛玄曦迎着阴萝那不敢相信的目光,飞快剥开了碎壳,掐出大半的蛋黄软芯跟褐皮,塞进阴萝嘴里,“孝敬爹的,您可别嫌弃。”
阴萝差点噎死当场。
她恶狠狠瞪着小侍卫,伸头,吃掉褐色蛋皮里最后一小块黄芯。
薛玄曦痛惜不已,“爹,爹,人家还在长身体呢,留点,给儿子留点啊。”
阴萝问这个不孝子怎么跑出来了。
不孝子:“喔,我接了个跑腿的活儿,路过。”
刁蛮爹:“你真有本事,还路过尼姑庵呢?”
不孝子:“爹,咱家舅爷都常住小倌馆了,您看开点。”
刁蛮爹:“……”
阴萝想,她是带了一群废物进来吗?
那臭小舅说跑去当男色头牌艳重楼了,每天不是卖笑就是吐血。他手下那一群人也不去奋斗了,成天想吃美妇人的软饭。至于这个侍卫儿子,阴萝勉强还能一用,但这货儿也不是省油的,一天打四份工,说是现实残酷,他要在梦境里过上英年买房的日子。
阴萝怀疑他是想要变着法子哄她涨月俸!
哼!
不给她修合欢还要她涨钱!想都别想!
阴萝把人踹了回去,她还赶着下一场呢!
果然!
那狗杂种被小表妹出家一事刺激得不轻,他喝了酒后,冲进了郡王府。
当时阴萝沉浸在大姐姐的温香软玉里,冷不防就被人泼了一杯烈酒。
滴答。
滴答。
小郡王的玄狐披领濡湿了大块,眸色愈发浓黑,侍卫跟在后头惶恐请罪,“烈星公子说要见您,您又给了他畅通的令牌,我等拦不住!”
也不敢拦!
没看见那烈星公子手里还提着一把长剑吗?简直谁拦谁死!
而西夜星只觉得可笑。
是他非要在菩萨顶强吻他,又在雪芦堂强上他,把他逼得退无可退,小表妹也因此心灰意冷出了家,他失去了这个世间唯一的妻子与亲骨,可他,却仿佛跟没事人一样,在这雕梁画栋的王府里,左拥右抱,寻欢作乐,好不快活!
他长剑劈开了桌案,碎屑四溅,宾客与美人尖叫着,仓皇逃离。
小郡王姿态松散,还支着一条腿,他冷笑道,“看来烈星公子今日是想要玩一把大的,来人,把那大酒缸抬来。”
大酒缸有半身高,小郡王挑了一个木瓢,舀了满满一捧烈酒,噗哧一声,全泼在西夜星的身上,他被夺了剑,还被侍卫压着双肩,指尖不住发颤,“华幼君!你真以为我不敢杀吗?!”
小郡王让左右松开手,讥笑道,“让这个孬货来杀。”
“嘭——!!!”
少年挟着满身恨意冲过来的瞬间,小郡王利落侧过身,手掌掐住他颈,一把压进酒水里。
哗棱!哗棱!
西夜星整个头颅浸泡进烈酒里,刺痛火辣辣的,他也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膝盖狠狠朝前一撞,竟然击碎了酒缸,醇酒跟碎块一起冲垮出来,西夜星反客为主,将小郡王欺压在腿下,他双手愤恨掐住他的颈,脸庞跟眼球狰狞充血,胸膛激烈震颤。
杀了他!杀了他!
只要杀了他,一切罪孽都能消除,小表妹,说不定会原谅他!
他指头迸出蛮劲,陷出一块疯狂恐怖的红沼泽地。
只是这上风没多久,小郡王就出手了,他大拇指戴着一枚光润的玉扳指,压住厚软胚,掐进他的咽喉。
西夜星不由得耸动喉结,双眼涌出痛苦的泪水,小郡王掐得更深,那种惶恐的、不可预知的绝望齐齐涌上来,卸掉了他身体的所有力气,小郡王嗤笑道,“本王碰一碰就软成这样子了,你这贱奴身子若是离了本王还活得了?”
“闭嘴!华幼君你闭嘴!!!”
他根本不敢承认自己居然渴望着这一头娇小的幼鹿。
小郡王手掌又往下移。
“这几天。”他语调漫不经心,“没找别人吧?”
西夜星原本涨
得发红的面孔更是鲜红欲滴,整颗心肠像是软烂的柿子流心,他应该骂他厚颜无耻的,但溢出喉咙的,竟然是一声。
“……没有。”
小郡王短促一笑,”很好,很乖,带你骑马,要不要?”
后来的记忆断断续续,只记得一些零碎的哭喊,哀求,最后是一丝古怪的愉悦,撕裂开了痛苦与羞耻。
烈酒激着他抛却了一切的礼义廉耻,让他在小郡王面前全然碎掉。
西夜星缓缓睁开眼。
金络子跟玛瑙交缠的帐顶,浅茶棕色的肌肤泛着细腻缎子的光泽,他腰间盛满了珍珠翡翠、金银宝器,冰冷而华美地缠绕着他,满床都铺满了一层厚厚的、晶莹剔透的石榴子,随着翻滚被碾碎,被飞溅,淌出一条条淡红蜜河。
小郡王拈了一颗石榴子,喂他嘴边。
少年默默吃掉了,齿间缓缓磨过,浑身吐着一种糜烂的艳。
小郡王挑了眉。
西夜星知道,有什么变了,从他这一夜没走出王府开始,从他被小郡王扔进石榴里开始,他的底线,他的廉耻,他的遮羞布全被撕碎了。他的自私、软弱、阴暗、腐朽慢慢将他淹没,他越痛苦,就越渴求。
后来他又开始想,他都痛苦成这样了,都无药可救了,为什么还要在意所谓的世俗?
为什么不行呢?
他为什么不能同时拥有两个人呢?
西夜星频繁来往于郡王府跟寂真庵,小郡王仿佛默许了般,并没有像之前一样阻拦他。
“今日表哥做了一些素菜,表妹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嘭!!!”
瓷碟尽数被扫掉,他的小表妹一身僧衣,眉目冰冷,“西夜星,你究竟,有没有廉耻?你夜里伺候你的小郡王,白天还要来招惹我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让朱唇万人尝吗?”
若是换做之前,西夜星肯定被责骂得抬不起头的,羞愧得手足无措,但两年后的他,不但美色长开,城府也渐渐深了,他垂下眸睫,“今日,是姨父姨母的忌日,表哥,表哥只是陪陪你,这样,也不行吗?”
他睫毛尾端颤出一滴泪珠。
小表妹果然心软了,她不让他进屋,只在外面的石桌重新摆了一些素菜跟汤水。
西夜星替她舀了一碗紫苏汤,指甲覆盖在上方,无声无息敲了一下。
等她饮下,蟾酥蜜立即发作。
这是他从馆主那里要来的秘方,说是观音也难从欲海抽身。
他就这样唇颊带笑着,看着小表妹惊怒交加的表情,两指别入一段洒金领襟,露出葱白的颈段以及暗青的吻痕,他的语调温柔宠溺,又夹杂一丝毛骨悚然的病态,“蝶儿,就算你在观音跟前奸污了表哥,表哥也不会怪你的,你知道表哥这世上最爱你,无论你怎么做,表哥都会原谅你的。”
“……疯子!疯子!”
“疯了有什么不好?”西夜星抚摸着周幼梦的脸颊,亲昵地碰了一碰鼻尖,“你不是嫌
小表哥脏了没?不要紧的,过了今天,我们都一样。”
他愈发沉沦在这种癫狂与错乱之中。
然而情/欲并不能让他忘记刻骨的仇恨,西夜星借着小郡王的手,抽丝剥茧追查着前皇后陵墓被毁一事,究竟是谁,让他爹做了替罪羔羊?
又是谁,那么神通广大,让他爹畏罪自杀?
不!
他爹不是畏罪自杀……而是他杀!
某一日,西夜星从梦中醒来,忽然一个激灵,想起了一段模糊的、血腥的记忆,当时他才九岁,正在他爹房间玩着鲁班锁,忽然窗外一阵异响,他爹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把他塞进了床底,用夜壶挡着他。
紧接着。
噗哧,鲜血飞溅,他爹的面孔倒在眼前。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见到了一只幼嫩的手垂下来,探了探他爹的鼻息,他记得,他记得,那人虎口处有一块暗紫蝴蝶胎记!
‘孩儿,活下去,不要报仇。’
那是他爹留给他最后的暗语。
“……星?怎么了?”
小郡王被他吵醒。
西夜星捶着心口,悲痛大哭,“我想起来了,我全想起来了,我知道,我知道是谁杀了我爹!”
只恨他当时犹如丧家之犬,逃亡时上吐下泻,又高烧一场,忘掉了这最重要的证据!
他抱住小郡王,不停地发抖,恨意凶狠迸发,“……蝴蝶!有蝴蝶胎记!那人虎口有蝴蝶胎记!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好,好,不怕,星。”小郡王安抚他,吻他泪珠,“此事重大,咱们需要从长计议,本王答应你,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明日我们入宫,先请天子赐婚,等这件事完了,咱们再还岳父一个公道。”
西夜星同意了。
进宫之前,他去了一趟寂真庵,告知小表妹真相会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小表妹对他依然冷淡厌恶。
西夜星只是笑了笑,把她捉在暗处,解开衣裳,对她嘘声,“该吃枇杷了,蝶儿,可别惊扰这神佛。”
第二日,西夜星随着小郡王进宫,拜见天子。
四周不乏恭维的人,“你们终于修成正果了,这些年也是不容易。”
西夜星已经练出来了,从容浅笑,他甚至不再藏着,将颈圈戴着的吉祥蝴蝶平安圆玉放到最外面,压着衣领。
是的,他有两个心上人,那又怎样呢?
在他的刻意为之,小郡王也默许了这种存在,可见众生都爱纵情声色。
天子见后,拍掌笑道,“小叔父,我说什么来着,还是你会玩啊,寡人是自愧不如,罢了罢了,那一支龙神军,就给你吧。你也别骗人家了,这么多年入戏,怪可怜的。”
……?
西夜星敏锐察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很快,他就知道了,他脖子上戴着的这一块蝴蝶玉,是先皇赐给小郡王的抓周礼!
他如遭雷劈,浑身血液凝结
“不,不,不可能!”
冷,他冷得发抖,他紧紧抓住小郡王的漆黑手笼,“你是华幼君……还是周幼梦?”
他眼也不错盯着他,维持着最后一分理智,眼珠却红了,“说啊,你快说啊,你不可能骗我的,你是男子……不是,是女子……那你为何……不,不对……”
他看着这张脸,恐怖地发现——
轮廓,竟然是相似的!
他快疯了。
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倏忽。
一个念头尖锐窜入他脑海里。
——小郡王从未在他面前褪过衣裳!
原来玩弄他的,从头到尾,都是同一个人?
在他清醒绝望、痛苦沉沦的时候,她就是这样高高在上俯瞰着他,笑着看他怎么像一条魅虫,冲着她丑态百出地蠕动?她是不是觉得他的眼泪,他的尊严,他不顾一切碎掉也要拥抱他们的决绝,只是赌约里最不值得一提的愚蠢一笔?
她撕碎了他的所有啊!
她怎么能,怎么能伪装成男子,把他养成被天下人耻笑的娈宠之后,又让他在佛祖面前破戒?
她说欢喜他,就是这样一步一步把他推进深渊的?
“欢喜你?”小郡王似乎听见他的低语,诧异道,“一个妓而已,打发时间倒还可以。”
她笑,“星,这么好骗可不行呢。”
“华幼君——!!!”
西夜星突然暴起,他指甲破裂,鲜血淋漓剥掉了腰封的一枚珠片,割向阴萝的喉咙,她用手挡了挡,被他疯狂啃咬掉一块皮料。
大批禁卫军涌了进去,将他的头颅凶狠压在地下。
西夜星动弹不得,他头发凌乱,死死盯着阴萝。
“叔父,叔父你没事吧?”天子大怒,“不知好歹的东西,伤我叔父,把他剁碎喂狗!!!”
“没事,只是被小疯狗咬了两口。”
阴萝脱下一只黑鸦手笼,尾指鲜血淋漓,似有若无翻了翻手背。
西夜星脸色煞白。
天光映着的,那虎口处,分明,分明,咬着一只暗紫蝴蝶印记。
骤然。
他全明白了。都明白了。
前皇后是寿康太后侄女,她的暴毙,以及陵庙被毁,都只是为了削弱太后的势力,而他爹是太后党,自然也要被天子郡王党一并除去!
哈哈!
原来如此!
他爱上了杀父仇人,甚至还是灭他满族的仇人,他爱上的,不止一次,还不止一次哈哈!!!
恶心!恶心!恶心!他果然是个贱种!大贱种!
他这半辈子竟然在取悦仇人!
西夜星痛得头痛欲裂,反胃,呕吐,腥血淹没了口鼻。
“哈——可笑哈哈哈哈!!!”
“对不起,对不起,爹,娘,哥哥,妹妹,对不起,是我贱,是我身子贱,是我自甘堕落,我没能为你们报仇哈哈孩儿不孝——”
西夜星已经明白,他杀不了这一世的仇人。
他猛地挣扎昂首,撞上了侍卫的刀口,洒出一抹玛瑙血。
可真红啊。
他不合时宜地想。
像那一年,在香火缭绕的菩萨顶,那一场肝胆俱裂震惊天下的殷红,她不吻众生,偏悖逆神佛,吻他至深。
他以为那是真的。
他竟以为那是真的。
他唇口溢出滴答滴答粘稠难禁的血,意识逐渐涣散。
她在说谎。
“原来……菩萨也说谎啊……”
那只春日芦花雪里的蝴蝶,早就死了啊。
濒死之际,他被人抬起下颌,小郡王黑浓眉枝,唇肉软腴。
她竟天真恶意笑道,“别哭了呶,你还要……在我手上死千千万万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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