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3 章 第五个火葬场

“所以诸位,本帝早就所言——”

“从我当世之日起,诸天万界再无高鼎可压我,郑夙不行,你们,老东西,同样不行!”

阴萝轻抵脚尖,半侧脚骨撞开了郑夙为她套戴上的山海达欢、永寿无疆脚镯,随着泠泠响声,悍然巨骨在阴萝双足之下轰然裂开!

青铜转瞬漆黑,气浪迭起山海。

而在她身后,是曾经湮灭的天门巨人,堕在血海中的无尽神国,奇烈败亡的诸天异象震慑着诸天元祖。

“——不好!是大周天轮回劫象!”

原始老祖们心神微凛,“她果真霸道至烈,竟然炼化了九天神族的死劫法相,还化为己用!”

太元圣母挽着白绸,更是斥道。

“同道也食,我族异类,如此邪道,岂可为帝为尊!神主,你还要纵容这孽障至此吗?”

难怪这天帝不心疼九重天上无尽神国的崩塌,原来他们的真源圣力并未消散到天地间,而是全做了天帝的帝业功行!

好狠的豺狼虎豹心!

阴萝可没有让人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兴致,谁骂她都不行!

“好你个太元圣母,你个罪魁祸首,你昔日留下的一丝狗屁传承,连累坏我神女万年道心,养出了一群爱往掏家底的小蠢货,害我参卫神洲气运败落至此,本帝还没有跟你这邪道算账呢!今日必将你连根拔起,让六界再无这恶心愚蠢的献祭之道!”

阴萝扬手砸落一座无畏光耀的神国,“庚金!去!”

锋利如金玉的雷光切割华衣,太元圣母险些沦为褴褛圣母,她气血激涌,险些就要真气暴走,“你个小邪道你懂什么大爱舍身?!”

“舍你个蛇屁屁的舍!此身不舍,我辈照样至强!丙火!”

竟是不死不休!

蒋松庭并未搭话,他在暗暗警惕周边的埋伏,而他过度谨慎的态度同样引起了一众老祖的注意,王令思趁他不备,更是掷出一只云星帝盘,被蒋松庭当场抽刀击飞,前者难掩激动,“……老祖,错不了,是鸳鸯刀!”

“他非神主!是那个东陵后裔少年!”

众元祖皆是精神一震!

“诸君,好机会!神主不在近旁,我等一同镇压这邪道,助令思今日登鼎开天!”

蒋松庭挟回鸳鸯刀,微喘气息,“该死!”

他懊恼又生气,亏得他还以为自己坐到了副天君之位,可以滴水不漏遮掩,到底是历练太少,轻易被他们窥了根底!

他都不敢想象,阴萝同时面对这么一群万古老祖会是什么险恶境地!

然后他听见了祖宗姑奶奶喷射四方的脏话,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老骨头就该去棺材好好躺着,别拆一拆,散得到处都是,净给人家添麻烦!”

连他这个内部人员的也没有放过。

“你是没有嘴还是没有手,净在杵着干什么?铁杵磨成针吗?人家针还会扎一扎,你就不会往

他们屁兜儿扎两扎漏个气吗?你个只会张嘴呼吸的小废物!”

老祖们:“……”

他:“……”

果然险恶是她的,受伤是别人的。

阴萝嘴上不停,却如玉龙下天山,追上一尊掌着宝扇的通源教母,指尖戴起一枚生灭紫雷,迅疾折过她的脖颈,旁边的寿轮教主还想接回教母的法源,阴萝眼芒一掠,当场封山破庙,破了他供奉的神龛!

“太元圣母救我——!!!”

寿轮教主见她神国泽海无边无际,就要淹没山谷,倾覆而来,脸色涔白难安。

“诛邪!”

太元圣母吐出一枚清光玄玉,飘到阴萝眉心,让她片刻僵直,寿轮教主才逃脱生天,但还没等他庆幸一刻,身后便是那鬼魅般的甜亮笑声,“好姐姐,邪道当前,你也敢分神救人?真是不知死活!”

“嘭嘭嘭!!!”

阴萝膝盖翻出一鼎,在太元圣母的美眸怒瞪中,生生抡碎寿轮教主的头颅,连元神都被她当场斩杀!

漫天血花飘零之际,阴萝又扬起笑唇,折腰化出一片诛邪神雷,刹那周天都成暗紫雷海,将数位元尊老祖笼罩其中!

“姐姐可不要厚此薄彼,也让妹妹我也来顽一顽!”

万法破瘴!诛邪!

今日我来坐庄,杀你个流水片甲不留!

老祖们从万古守到今日,又不似诸天共主那般妖孽天赋,本就是寿元不多,哪里抵得过阴萝一个新血天帝的穷追猛打?

竟是一个个高估了自己的法身,被她破了天门,夺了气机!

“邪道岂敢?!!!”

太元圣母被阴萝疯狂引雷,根本抽不出手,竟是眼睁睁见证,相伴万古的至交好友被她一个个屠戮至死!

“——令思!!!!”

“快!!!”

“真法逆转!!!”

太元圣母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人皇的身上,这男人从未让她失望过,否则她也不会舍出元阴帮他铸鼎!

八鼎人皇王令思头戴通天冠,端坐在一座龙船楼堡之上,两尊苍老的人界老祖为他护法,他面白无须,眉眼阔正,身后披着景星,隐隐飘出一股尊贵无极的紫气,凝练出八座青铜高鼎,而最后一座微微虚渺,竟爬出了双头墨龙。

双头墨龙混似喝醉了般,在鼎内东倒西歪,嘴里还不住哼唧撒娇,“再来,再来,主人,蛇爷可是千杯不醉的!”

“咦……?主人?你不是我主人!”

双头墨龙陡然清醒,然而它们被囚困在高鼎之中,再拼命挣扎,却只能撞得头破血流。

隔着一座紫气盎然的龙船楼阙,它们惊慌与阴萝对视——

“主人?!”

它们作为阴萝的伴生天龙,实力虽是不俗,却已追不上阴萝先后堕劫重开的暴涨实力,为了不拖累她,寻常时候要么做她颈环佩饰,偶尔跟那魔界小娇夫吵吵嘴,要么就在天阙替她看家。

俩龙爷还

当自己是当初那被阴萝孵化的小蛇爷,胸无大志,混吃等死,只靠主人养老。

它们可都想好了,咱实力不够,寿元来凑,一定要活得比那群龟龟都要长命,最好还能给主人送终!

当然这所谓的送终,就是把主人吃到肚子里去,它们再也不分离!

这次也是一样,阴萝只让它们在金阙天看家,还允许它们喝上一坛龙潭白昼,可把它们给美坏了,怎么喝着喝着,就掉进了这硬鼎里?

它们盘啊,绕啊,踞啊,都没能从鼎里出来,而在这途中,它们明显感觉到自己法力暴涨。

那是同源之力!

是主人的源力!

“通玄化鼎,真法逆转。”阴萝掀唇冷笑,“原来如此,以我伴生天龙为引,炼化他们,也等同炼化我,这样的空子都能被你们钻到,哈!一群老道,说要破劫,救苍生,不想着怎么提升自己,御守诸天,反而走这炼化献祭之道,真是不知所谓!”

众元祖见惯风浪,道心坚定,并没有将她的斥责放在心上。

“这怎么办?!”

蒋松庭比阴萝还急,顾不得一身伤痕来环住她,“你的鳞脱落了!”

他难掩厉色,“我就去杀了那两头墨龙!中断此法!”

在他看来,伴生之物的性命哪有主人的安危来得重要!

阴萝抚着脸颊的血鳞,轻蔑道,“大宝二宝那俩夯货,惜命胆小得很,你越是强攻,它们越是会跟你对着干,你且等着,到了中途,他们抽取的源力多了,我再装作体力不支地昏迷,它们定会露出破绽,到时你再一举击杀,岂不轻易!”

蒋松庭望着薄情龙姬那冷漠的侧颜,他本该适应的,但不知为何,蓦地心尖一颤。

他还记得初见那一面。

她还是那人间里的乌辫年幼王姬,最盛的鲜花烈火烹着她,腰胯黑骏马,臂持九石弓,从天而降时,好似那满月昆火焚了遍野为她做祝,擦过他眉骨的那一箭是阴毒又精妙,而她望向他的第一眼,同样是煊赫滔天,霸道亦无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眼底的锋芒更盛,冷意更甚?

这难道是权位者的通病,登得越高,越会心性淡漠?

蒋松庭也见过几回无情神道张玄素,他周身披白霜,双眸无波静水,好似一尊了无生气的雪像,听说道之极致,要么无情无欲,要么淡薄世情,她也会如此吗?

他只觉自己矛盾得很,他分明爱她至恶模样,又不愿意她变得森寒冷厉,不近人情。

此时,阴萝的心宫缓缓响起两道清烈的、重合的少年音色。

“主人,没关系的,你不用昏迷。”

少年们道,“我们本就因你而生,为你而死,是我们的永恒归途。”

却见那一座青铜高鼎里,风浪滔天,泽海无边,化出两名身量修长的灵秀少年,胴体雪白,薄肌微乳,耳戴一小把红珠,颈侧分别还垂着一把水墨低马尾,将小俊跟傲气结合得淋漓尽致。

弟弟

颈前还挂着一枚周天如意长寿锁。

那是有一回它们想起了自己被阴萝孵化的日子,也嚷嚷着要过生辰,钻进阴萝的宝库里,偷偷叼走最贵的挂饰,气得阴萝又将它们毒打一顿。

而太元圣母等元祖皆是眼前一亮。

“是九炼之体!竟是九炼之体!”

九炼之体,也是天地最为罕见的至阳圣体,那可是欢喜天门做梦都想要的双修男体!

他们又觉得古怪至极,这九炼圣体在妖界魔世,甚至在人间都不奇怪,怎么偏偏长在了最清欲的天族,还长在了这诸天恶姬的身边?

更怪的是,这双头九炼日夜与恶姬相伴——

竟还是个雏。

果真今年的天族奇事特别多。

阴萝:???

不是?

你们那是什么《到底是它们不行还是我不行》的眼神哪?

哪怕蒋松庭安抚她,别生气,他们定是想用眼神激怒你!??[”

姑奶奶仍然觉得她委屈坏了!坏了!

她不禁反问,“我像是那种逮一把就吃一把的小混蛋吗?”

那可是她一手养起的小兽,她能有什么心思的!

谁家好人会跟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宠兽滚一起的哪?小凤皇那种是青梅竹马,不算!

蒋松庭端详她那面相片刻,小乖润弹的脸肉,却是浓荤眉,软媚唇,他缓缓吐字,“不是像,是真的。”

您好,您的友军背刺100%。

萝萝:???

少年们互相环抱着,顶着墨华双角,而他们彼此的眼尾余光,默契又欢喜地分享给阴萝。

“主人,我们第一次化灵,好不好看?”

阴萝没有夸奖,恶狠狠骂他们,“小蠢蛇,早不化,晚不化,挑这么破地儿,现在这群老货知道你们是九炼之体,说不得把你们卖给妖魔做炉鼎!”

人皇王令思忍不住为己方说了一句公道话,“我等取之有道,老祖绝不会这般谋算,将它们扔入火坑!”

阴萝喷他,“取你个破道道!你现在通过炼它们来炼我,跟入火坑有什么区别?真是诡计多端的男人!你还不如让它们做炉鼎,起码也能快活一瞬!”

俩少年纷纷附和,“就是!没错!”

阴萝眸光狠瞪,它们当即改口,“不做,我们才不做妖魔的炉鼎,要做也是主人先享用!”

那么傲、那么娇的少年脸儿,硬是诠释了谄媚奸臣的皮相。

王令思:“……”

这主仆都是有病的吧。

阴萝还想说什么,源力再度被青鼎抽取,她脸色陡然发白。

“——主人!!!”

少年们焦急起来,又彼此心意相通,他们水淋淋、湿漉漉的双眼不舍望着她。

“主人,这可是龙爷最好看的时候啦,你多看几眼,记住你的心肝甜肺儿!”

从他们诞生那一刻起,兄弟俩的目光就只在她的身上,可

惜主人爱俏,不喜欢它们的过剩的涎水?[(,也不喜欢它们过紧的缠缚,可是,它们也是欢喜得不知所措了呀。

主人从不知道,他们都偷亲她小脚那一颗樱桃痣好多回啦!

啊,要是主人能更喜欢它们就好了。

旋即,少年们顶着稚嫩犄角,朝着至高天穹,发出水吟长啸,瞬息雷雨晦冥,日月昏暗。少年们又身化墨龙,追天直上,蜿蜒盘曲之际,雷霆惊魂,磅礴万丈,诸天都为之胆寒!

“……这是?这是烛龙?”

“可这不是天帝的伴生小兽吗?怎么会是烛照殿下?!”

少年们高居青冥,降下半掌,两双狭长清丽的眼眸泛起寒芒。

“龙有逆鳞,触之则死,伤我太阴幽荧——”

“无赦。”

“死。”

少年们义无反顾,从高天俯冲而下,撞入九鼎中。

“等等——!!!”

阴萝陡然意识它们的意图,她顶起掌根,悬起一座神国就要破开禁锢。

可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大宝!小宝!停下!那是骗他的!!!”

轰然。

“噗哧——!!!”

王令思狂喷鲜血,从高峻楼船倒射出去,两尊人祖也被少年们的狰狞龙角无情撕成粉碎!

血海翻涌之际,双头龙身溃散,撞散了那一枚如意长寿锁,高高跌了出去。少年们的烛照逆鳞冲碎了人皇的高鼎,也冲碎了自身的寿元!

阴萝疯了一样涉海而过,捞起奄奄一息的少年们,将他们环着胸前。

“蠢货!蠢货!谁叫你们这样做的?!”

她怒喝。

这双头烛照是双生双伴,从出生至今,向来都没有分开过,这次也是一样,他们似环儿一样亲密牵着手,只是当阴萝进来,兄弟俩默契放开了另一只手,苍白如雪的手臂一左一右伸出去,也很公平,抚她左右脸颊,将她夹心一样依偎着。

他们有些可惜,好不容易修出了九炼之体呢,主人半点便宜都没占到,他们可心疼坏了。

兄弟俩还是一副活泼嬉笑的垮垮语气。

“主人乖乖,我睡一觉哦,睡一觉就好,主人不要走开,要乖乖守着咱们。”

他们甩着小马尾,还孩子气地嘟囔着。

“好湿,好不舒服,讨厌,要晒一晒才行,主人,你要把我们搬出去晒一晒喔,鳞片亮汪汪才好看,不要发霉……”

少年们在她怀里退化成最初的模样,还不足她两指头大小的小蛇。

“不会的……不会的……我带你们回去,郑夙,郑夙他一定有办法的!”

她推开蒋松庭,跌跌撞撞往前跑,却被太元圣母拦在原地。

这一次,她血眸不再清醒,隐隐发暗。

长庚西坠之时,从昆吾神洲的天梯处,爬出一团粘稠的、破碎的、又近乎发黑的血物,身后同样远远坠着一道高挑修长的

身影。

浓郁的煞气让青圣武神脸色大变,“——不好!有外敌入侵!列阵!”

他斥喝,“妖孽!快退!此地非你能撒野!”

“她不是妖孽!”

蒋松庭踉跄跑上前,手掌捂着嘴,不断有鲜血溢出,不到瞬息,他无力支撑,软软倒了下去,昏迷之前,他脑海里还盘悬着那一副修罗屠城的可怖画面。

他窥伺到她的真实面目,却愈发感到惊悚。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血物蠕动之际,不但留下了一池血洼,还散开了一枚鞭彩,鹿角依旧高华光洁,不染血污。

是神主之物。

青圣武神愣了下。

凤凰神阙的镇厄天尊第一时间知道了天梯的异变,他匆忙赶往原地,那团破碎的血物挪得很慢,甚至发出一两声微弱的呼唤。他小心翼翼将她抱起,凑近去听,“……哥哥。我要哥哥。哥哥。快,快救它们。”

她重复地低吟,攒着拳头不放。

“哥哥。我怕,疼的。救,救它们。我错了。”

少年天尊抱着她那软烂的、温热的、甚至不成样子的身子,惯来天真无害的面容拔起戾筋,惊得武神们都退避三分。

这般动静自然瞒不了神洲四天。

少年天尊旁又急急落了一盏青绿月山,清清冷冷荡开天风,再漠然的容颜也难掩焦急之色。

“她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镇厄天尊抱紧她,颈段披覆的兔绒毛领被染得血淋淋的,也不肯放开,他有些茫然无助,又想起这极祖的漫长年岁,他哑着声,“我不知道,神君,极祖,您救救她,我求您,你要什么我都答应您!”

无情神道张玄素伸出掌心,托起一轮银白月宫,就要放到她眉心去。

可从那血污底下,只有细细的低吟。

“哥哥,我要哥哥。”

张玄素指尖一顿,神宫霎时结冰。

欢喜圣天,昆那夜迦的第一臂上,神祇盘腿静坐。

陡然。

他面容一颤,唇溢暗血,瞬间如风阵急掠出去。

等郑夙从欢喜圣天赶来——

人影错乱,却寂静无声,雪发女君初初凝起一具血骨,茫然坐在那一片斑斓的天光底下,而在她血肉模糊的掌间,趴着一对软绵绵的蛇,她轻声哄着,“大宝,二宝,不要睡了,出来翻晒翻晒啦。”

于此同时,长庚骤然消亡。

天地竟传来一阵悲鸣,连续的,又令诸神胆寒的丧音。

——轮回大劫,启!

诸神转头一看,天边半壁猩红桃色,尽是六界法相衰败!

他们惊惧失声,“是,是太元圣母的法相?还有灵音妙祖?以及天药尊祖?他们从洪荒万古,竟存活至今?”

可怎么回事?这些老怪物刚一出世,就折在了短暂的传闻里!

“萝祖宗?萝祖宗?!”

郑夙双眼失明,蹙眉感应

四方,等他察觉那一道逸散的灵机,不再迟疑,剑袖直落,朝着她飞掠而去。

可还是晚了。

“滴答。滴答。”

桃红肩胛骨如一座悍骨小山,骤然拔起,舒展,流畅而秀长,她渐渐长出皮肌,血肉,艳丽血线从她苍白的手臂内侧溅落。她四肢撑地,如同什么阴魅诡物,缓慢转动头颅,血海褪去,吉神小绳依然齐整捆着那一根根小白辫,却红得妖异。

她同样开始爬行起来,每爬一步,身后就有一尊法相湮灭!

她爬到了郑夙的面前,她曾经的至高信仰。

郑夙也跪着撞上了她的腿,缓了口气,将她抱揽到膝上,你怎么……?没事了,没事了,哥哥在。??[”

他抚着她的颈发,似小时候轻轻安抚她的不安。

但她昂起了脸,冲他小心翼翼摊开了掌心。

墨色小蛇早已不醒。

雪发女君痴痴笑着,耳颊的银白蚌珠光螺早就碎了大半,零星地闪烁脆弱的芒光,直到彻底熄灭在血污里。

“郑夙,你看,你说的万物不可爱,要我给它们明日,它们那么不起眼,我从来都没把它们放在心上的,从来没爱过的,配角,丑角,一次次救我,护我,爱我,可为什么,为了谅解你的苍生,我偏给不了它们明日——”

她似哭非哭,嗓子软哑。

“为什么你总是来迟!来迟!来迟!”

“为什么你总要我宽恕!宽恕!宽恕!”

她密睫与光影交织,如同一座瑰丽又黯然的牢笼。

“郑夙,你于我,是软肋,还是我的牢笼?”

高神胸腔细细发颤,手心冰凉,神祇紧紧把她搂在怀里,似要揉进他的骨血神国,从降世至今,他从未感到一丝恐惧,而此时,那阴冷又陌生的情绪钻进了他的罅隙。

令他神魂都冷。

“郑夙,我们没有明日了,也没有那个夏夜。”

“我已经长大了,我的未来不再需要哥哥,不再需要软肋与迟疑,不再需要这丛生到死的缠绵与羁绊。”

她从他怀里脱了开来,脚踝那一只永寿无疆的脚镯蔓延裂痕,碎成数瓣。

雪辫女君眉心一点红珠,她俯视着他,在纷飞的泪水中,竟笑着开了颜。

“哥哥,我心冷了,要很多,很多,才能煨热我的血,可你永远清醒,永远不够爱我,那就让——”

她两指轻轻挟起那软蛇,捧在掌心,落在唇边,眷恋轻吻。

“诸天万界都来爱我罢!就让我无情无义吻尽这未来神佛妖魔!”

就让这情海无边,尽渡我欢喜无限!

就让这诸天之下,尽做我裙下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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