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哥儿，今天买到了好东西，你闻闻，香不香？”
乔烈坐在铺着厚厚褥子的草席子上，一脸无奈的抬起头。
他跟着这五个大小不一的女人，住在这草棚里五六天了，他身上的刀伤也都开始慢慢愈合了。
可除了去方便，这几个女人什么也不让他干，平日里她们就吃些硬硬的干粮，
给他吃的却是昂贵的补品。
秦嫂子神神秘秘的拿回来一个不大的油纸包，放在乔烈的鼻子底下晃了晃。
乔烈抽了抽鼻子，怎么像是酱牛肉的味道。
纸包打开，果然是一小块切成了片的牛肉，这一块牛肉估计没几两重，只有七八片的样子。
“快吃，这还有馒头，”
秦嫂子一脸笑的把纸包塞到他手里，又回身去摸了一双筷子给他，然后从怀里又摸出一个同样用纸包包好的馒头。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一直温在怀里，馒头还是热乎的。
13岁的二丫缩在草席的另一边，明明已经很饿了，却固执的不往乔烈这边看一眼。
“她们呢？等大家回来一起吃。”
“别等了，慧儿去书铺了，二宝娘和桂花在上面那家干活，晚上主家供饭，你快吃，一会该凉了。”
乔烈点点头，这几个女人真厉害，刚进城就没有闲着的，很快就给自己找了活干。
这场人为的灾难，也让她们重生了，没人再唯唯诺诺，似乎是连生死都看过了，也不怕再看别人的白眼了。
“二丫，过来吃饭。”
二丫虽然13岁，长的就跟11岁左右差不多，可也特别懂事。
“烈哥儿，俺不饿。”
“你别管二丫，我一会做吃的跟她吃。”
秦嫂子一心要把好东西留给乔烈，不肯分给其他人一口。
这让乔烈心里很是堵得慌，几日积攒起来的，说不清是什么的情绪，让他胸口闷的难受。
把手里的纸包一下子扔了出去，牛肉片洒了，馒头也在地上滚了个个。
“又不是没有银子，弄成这样做什么？你们不吃，老子也不吃了。”
乔烈的狗脾气上来了，不管不顾的出了草棚子，秦嫂子捡起了地上的馒头和肉，放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开始抹眼泪。
二丫有些害怕的贴到秦嫂子身边，被秦嫂子一把推出去：“快去跟着，他还没好利索。”
乔烈沿着繁华的云塞城街道，慢慢行走。
他什么都没带，身上还是那套夹袄，不过已经面目全非，上面补了好多补丁。
也不知走了多久，太阳也开始落山了，乔烈才觉得心里通畅了点。
往回望望，已经离草棚子有些距离了，他出了很多虚汗，到底还是没完全恢复，才走了这么一段路就觉的很累。
“老板，上次明明说好的...”
“行了，快走吧，让人看见我这铺子的书是女人抄的，这不是砸我生意吗？”
乔烈听到熟悉的声音，扭头看向身后，一个书店边的小巷子里，马书慧两手捏在一起，跟一个留着胡须的老头争执着。
“可是您上次明明说，我抄完了这本诗集，您给我一百文的，这里只有五十文呀？”
“上次是上次，以后抄书，就是这个价了，你要是觉得少，就去别家看看。”
书店老板斜眼冷笑：“也就是我看你可怜，给你点活干，谁家书店会用一个女人抄书？”
“可怜你大爷！”
一声爆喝，随之而来的是一只带着疾风的拳头。
书店老板的一颗牙当场就飞了出去，“砰”的一声，直到书店老板哎哟一声摔倒在地，
马书慧才回过神，她一把拉住了还在伸腿猛踹的乔烈：“烈哥儿，别打了，别打了。”
眼看这边的动静闹大了，引来了旁人看向这边，马书慧急忙拉着乔烈跑了，路上遇见了二丫，两个人一左一右拉着他往回跑。
一路跑回了草棚子，乔烈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瘫倒在草席子上一边疼的抽气一边哈哈大笑。
同样扶着腰直喘的马书慧，看着乔烈眼神复杂。
“你们怎么跑回来了？烈哥儿，你这伤还没好，怎么能跑呢？”
秦婶子似乎已经忘记了乔烈刚才对她的态度，急忙忙的去掀乔烈的衣服，斜斜的从胸口划到肚子上的那条最长的伤口，上面的白色布条，果然又渗出了血。
马书慧也急了，翻出了创伤药和布条。
“哎呀，行了，死不了。”
乔烈把衣服一合，忍着疼坐了起来。
“都过来，我有话说。”
几个女人见乔烈的表情，都听话的坐到了他身边，乔烈看了看，还少了两个人。
“把桂花嫂子和二宝娘找回来，外面的活别叫她们干了。”
“今天的干完吧，天也快黑了，马上就能回来了。”
乔烈叹了口气，没在反对。
等桂花嫂子和二宝娘回来之后，看到草棚子里气氛凝重，也都收起了笑脸。
乔烈看着眼前这五个女人，暗暗的掐了自己一把。
“那个...我想说的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咳，是吧？”
几个女人都不说话，只低着头或看着他，一个个像是在等待宣判一样。
乔烈眨巴眨巴眼：“你们除了村里，别的地方，再没有什么亲人了吗？”
马书慧最先摇头，声音透着一股冷意：“我爷爷这一支的马家人，除了我，都死绝了。”
二丫第二个摇头：“俺不知道。”
二宝娘抹了抹眼泪：“俺七八岁的时候，被拐子卖到村里的，俺也不知道有没有娘家人，现在，俺的两个娃都没有了，俺的命咋那么苦...呜呜呜”
乔烈揉了揉脑门：“秦嫂子，桂花嫂子，你们呢？”
两个平日最沉静的女人同时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深吸一口气，乔烈闭了闭眼：“银子还剩多少？”
秦嫂子把着家，闻言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还有几十两的散银子。
“就一开始给你治伤和买补品，花了三十多两，剩下的都在这了。”
乔烈看着银子，没动：“秦嫂子，你收好吧。”
本来乔烈想说银子都给她们，叫她们别在跟着他了。
可被这几双眼睛看着，乔烈的话又说不出口。
他绝不承认他心软了，他是谁？是乔烈，是前世连他亲爸妈都骂他没心没肺，也没脸没皮的混蛋而已。
就连想要逞一回英雄，不也没有救到村里的人吗？剩下的这几个女人，就算没有他，也不会死的吧？
他什么都干不成，也什么都不是，他乔烈也当不了她们的寄托和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