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娟不可思议的看着孟婳隐,她糊涂了。
她以前跟着小姐出门办事时,如果遇到紧急情况,避免出声被人发现,就会用这种方式交流。
除了小姐和她,没人知道。
盛元澈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个人:“想不到,你们还是旧相识。”
孟婳隐不由得微微一皱眉头,深深的看了喜娟一眼,一边不动声色的笑着,一边在她的手腕上又点了几下。
帮我!
喜娟不由得又是一怔,如果她把方才的暗语归咎于一个巧合,那么现在呢?眼前之人肯定是有意而为之,绝对不会是误打误撞。
暗暗咬了咬牙根,喜娟连忙颌首道:“俗话说女大十八变,没想到几年不见,大人变化这么大,请恕奴婢眼拙,未能第一时间认出大人来。”
她这话说的,既是承认了与孟婳隐认识,但也不会让盛元澈听出什么不对来,同样也给孟婳隐留下了余地。
孟婳隐果然接过她的话笑道:“若不是当年在西下坡,你跟大小姐从土匪手中救下我的性命,我怕是活不到今日的。”
喜娟不禁再次怔了一下,西下坡?她居然还知道西下坡?
两年前,莫家的瞭探在西下坡附近调查一个案子的时候,不慎被那里的土匪盯上,不禁打伤了人,还把密报给夺了去,要以五千两的价格勒索莫家。
莫家倒是不在乎这五千两,可大小姐脾气硬,扬言就是五纹钱也不会给,就带着她连夜赶去西下坡,联手当地的官府,没出五日,便把那横据一方的土匪窝给一锅端了。
但是大小姐为了调查案子的隐秘,主动把这次剿匪的功劳都给了当时的官老爷,那官老爷借侍高升,也给了莫家想要的情报。
所以,大小姐剿匪的事知道的人不多,而且关键的是,两年前的事她记得一清二楚,并未在西下坡的土匪寨里见过孟婳隐。
盛元澈略略一眯眼睛,看着两个人熟络客套的样子,说话间也是滴水不漏,并没有什么异样,便继续问道:
“莫夫人如何了?”
一提莫夫人,孟婳隐先是顿了一下,紧跟着疑惑的看向他。
“莫夫人……不是已经入葬了吗?”
问月连忙摇了摇头,但是这次在开口前,她先看向了盛元澈,看到他缓缓颌首,这才放心的说道:
“姑娘不知,王爷担心安王会从背后作梗,让闻风带着人偷偷去了莫家,把莫夫人给换了出来,没想到也就是后脚的功夫,圣上厚葬莫夫人的旨意就下来了。不过一开始王爷是怕安王他们销毁证据,但没想到误打误撞,莫夫人压根儿就没有死,只是闭了气。倘若不是王爷,莫夫人现在恐怕……”
问月想到这里一阵后怕,莫夫人差点就被活埋了。
孟婳隐也是不可思议,闭气?她做梦也想不到母亲居然还活着!
“莫夫人现在在哪里?”她迫不及待的问。
问月指了指身后的草屋,可没等开口,孟婳隐已经快步走了过去。
她已经很克制了,尽可能的让自己的步子放慢一点,尽可能的让自己的情绪沉稳一点,可当她看到床榻上那张苍白的脸时,还是禁不住脚下一软。
赶紧扶住了门框,孟婳隐拼命的咬紧了嘴角。
就这样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她轻轻的俯下身,颤抖的手想碰触莫秋韵,可哆嗦了两下,还是忍住了。
“夫人情况如何?”她问。
问月犹豫了一下:“奴婢不精通医术,只是先为夫人处理了伤口,止血而已,具体情况,还得等闻风请来修缘道长才知道。”
孟婳隐立刻用力一咬牙根,只好又问:“那可查过伤口是何利器所致?”
问月连忙点头道:“查过了,就是普通的短刀,跟姑娘的手刀完全不一样,姑娘放心,只要等夫人醒过来,便能还姑娘清白了。”
孟婳隐紧蹙着眉头,没应声,而是盯紧了莫秋韵,用力掐紧了手心。
喜娟怔怔的看着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门外,烧滚的药壶发出刺耳的蜂鸣声。
“姑娘,奴婢去拿药。”说完,问月匆匆跑了出去。
喜娟回头看了一眼问月离开的方向,紧跟着立刻快步朝着孟婳隐的走了过去。
站在孟婳隐的身边,她低声问:“大人,你到底是谁?”
孟婳隐那双紧盯着莫秋韵的眸子,微微一颤:“你家大小姐的确是我的恩人。我知道她已经遇害了,现在的莫大小姐,是你们莫家的二小姐莫云沁,我是受她所托,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
喜娟明显不信:“奴婢与大小姐自小一块长大,形影不离,倘若大小姐真的在西下坡救过你,奴婢不可能不知道。”
孟婳隐略略一皱眉头,继而回首看向她:“你不知道的事多着,以后我会慢慢跟你解释。但现在,我不想过问你究竟是如何跟了宸王,我只需要你告诉我,莫大小姐的尸身现在何处。”
喜娟看着她锋利的眼芒,不由得怔了一下,这眼神……
喜娟更糊涂了,以眼前之人对大小姐的了解,如若她说的不是真的,又怎么解释呢?
抿了下嘴角,喜娟沉声道:“奴婢相信大人,但也请大人相信奴婢,奴婢绝对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大小姐的事,而且,也请大人相信宸王,宸王也不会背叛大小姐的。”
喜娟不会背叛她,她倒不意外,但这跟盛元澈有什么关系。
嗤笑一声,她习惯性的抬起手朝着喜娟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你才跟了宸王多久,就被他的迷魂汤灌得不省人事了?”
喜娟被她这个动作敲的一愣,摸着脑袋半天缓了半天的神,这才说:
“大人不知,若不是宸王收留奴婢,为奴婢寻了一处藏身之地,奴婢怕是活不到今日的。如果大人想为大小姐报仇,现如今也只有宸王能帮得了咱们了!”
见她对盛元澈深信不疑,孟婳隐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认真的说:
“他与莫云沁关系匪浅,即使是帮我们,也是因为求之不得,可若莫云沁给了他甜头,他得了心中所愿,还能顾得上我们?到时候,别被他卖了就已是万幸。所以,你记住,我们与他只是利近则聚,不可盲目。”
喜娟怔怔的看着眼前之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喃喃的说:“大人说话,还真像极了大小姐。”
孟婳隐顿了下,随后讪讪的一扯嘴角:“是吗。总之,你可以无条件的相信我,但是,对于外人,你还是要多加小心。”
看着她一脸严肃的样子,喜娟不由得抿了下嘴角:“宸王……也不算是外人,而且他跟二小姐……”
不等她把话说完,孟婳隐倏然一紧眼芒。
那双眼睛,凌厉的好像有无数针芒一样,扎的她背脊一凉,吓的她,竟然一时不知怎么说了。
孟婳隐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问道:
“先不说这个,你仔细想想的,大小姐的尸身到底在什么地方?我去过常胜府,犬舍里的根本不是大小姐,可若尸身不是你换走的,还会是谁呢?”
喜娟怔了一下:“宸王没有告诉过大人?”
这下轮到孟婳隐怔了:“告诉我什么?”
喜娟道:“宸王早就将大小姐带走了,宸王怎么可能会让大小姐长眠在犬舍那样的腌臜之地呢。”
孟婳隐猛然瞪大了眼睛。
她的尸身,居然在盛元澈的手里?
见孟婳隐一脸震惊,喜娟则是悲戚的再次看向昏迷不醒的莫秋韵,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大小姐冤屈未报,如今夫人也出了事,为什么好人都得不到好报呢。”
孟婳隐用力的咬了咬牙根,从牙缝里狠狠的挤出来一声凌厉:
“快了,只要我找到尸身,那些人欠我们的,就该盘算着怎么还了!”
说完,她立刻站起身来,转身朝着门外大步走去。
兜兜转转,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尸身就在身边。
院子里,盛元澈端坐着一张石桌旁,丘无方低着头不知在跟他说着什么,问月蹲在墙根凉汤药。
见她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丘无方立刻向后退了半步:“我去准备。”
盛元澈缓缓点头。
余光里,孟婳隐已经站到了他的跟前。
看着他淡然自若的模样,孟婳隐沉了沉:
“王爷对卑职还有所怀疑吗?”
盛元澈一边缓缓将茶盏送到嘴边,一边淡淡道:“有吗?”
孟婳隐立刻皱了皱眉头:“王爷知道真正的莫大小姐已经不在了,也知道假扮成莫大小姐的人是谁,可王爷却从未提过。而且,王爷藏着喜娟,现在又突然把喜娟找来当面与卑职对峙,王爷难道要否认吗?”
盛元澈不慌不忙的小抿了一口,点头赞许了一下这山野清茶的滋味,这才慢悠悠的反问了一句:
“你不是也知道现在的莫大小姐是假扮的,可你告诉本王了?”
孟婳隐用力一睁眼睛:“那……”
“那是因为你对本王,从未坦诚。”
说着,盛元澈看似若无其事的淡淡一笑,将手里的茶盏放下,顺手提起一旁的水壶,一边往杯子里添水,一边继续说道:
“你与本王,一向如此。你口口声声要与本王合作,可却对本王一直抱有戒心,同样,因为你的不坦诚,本王也始终觉得你有些古怪,为了试探你,只能冒险将喜娟带来与你相认。其实,你大可以一开始就告诉本王,你说的那个恩人就是莫云晚。若是如此,一开始便能省下很多麻烦。”
说完,他茶盏里的水也填好了。
放下水壶,重新将茶盏端起来,他轻轻的吹了一下杯面隐约可见的白气,眼也不抬的淡淡问道:
“突然跟本王说这些,可是打算与本王坦诚布公了?”
孟婳隐暗暗咬了咬牙根:“那就要看王爷,是否愿意做这个表率。”
盛元澈略略一眯眼睛。
孟婳隐继续说道:“王爷说得对,卑职与王爷之间,信任与不信任相互作用拉扯,只会内耗。所以,卑职愿意向王爷坦诚,卑职正是为了报答大小姐的救命之恩,所以才怨恨莫家与安王府,那些害死大小姐的恶人,恨他们不死。那王爷呢?”
盛元澈立刻将眸子眯的更紧了,看向她的视线不着痕迹的掠过一束晦暗不明,似乎对她所谓的坦诚抱有怀疑。
不过他并没有追问,而是不动声色的见杯盏再次送向嘴边,听似云淡风轻的问:
“你想知道什么。”
孟婳隐深吸了一口气:“卑职想知道,莫云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