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法寺

入夏,晨光熹微,早早地穿过竹林小院里油纸窗户上的缝隙,打在少年浓密纤长的睫毛上。

他在微光中睁眼,略一翻身,宋宛辛恬静温婉的睡颜随即映入眼帘。

她实在靠得太近。

不知是不是梦中呓语,少女朱唇微张,伸出小舌轻舔上唇,牵动光滑的脖颈肌肤在晨光中微动,少年视线顺着耳颈一路往下,见她薄衫松松,香肩半露,内里云母色的小衣下肌肤乳白透粉,似有点点珠光。

裴宴临喉头发紧,浑身哪哪儿透着不适,猛的转身过来不再看她。

突然的动作将少女惊醒,宋宛辛浑然未觉身旁人的异常,见他背对着她,似是还睡着,她半支起身子来瞧,碎发有意无意之间扫过裴宴临的脸。

下一秒,少年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等宋宛辛反应过来,她双手已经被他牢牢抓住,撑在身体两侧。

少年居高临下,宛如一头从睡梦中被人吵醒,心情不悦的狮子,他凤目微眯,故意将炙热的鼻息喷洒在宋宛辛脸上。

“做什么?”

感觉到他身上危险的气息,宋宛辛极力将脸撇向一边,脸色赤瑕。

“我只想看看裴兄醒了没有。”

将两个手腕高举过她头顶,裴宴临空出一只手将少女的下巴擒住,逼迫她正视自己。

“醒了如何,没醒又如何?小辛,你似乎对我很是放心。”

“裴兄若是有所图谋,我肯定是抵挡不住的,所以我相信裴兄……”

什么意思?她话都说到这了,他再想做些什么反而倒是他的不是了?

他又凑近一分,衣领敞开,肌理分明的胸腹线条一览无余:“没有人告诉你,不要轻易招惹清晨刚醒的男子吗?”

“裴兄这话我听不懂,你先放开我……”宋宛辛被他桎梏在身下,手腕有些疼,索性双腿抬起,奋力挣扎。

忽然,她大腿好似碰到了什么,身前的少年立刻皱了皱眉,眸色又深一分。

“别动。”

此声一出,低沉喑哑似轻纱绕颈,直叫人耳根酥软。见裴宴临面露愠色,身体却开始发烫,她猛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触碰到了什么,脸瞬间烧得通红。

就在宋宛辛准备乖乖听话的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一事。

距离给裴宴临下毒已有多久了?日子越发临近他痊愈之日,难道就要这样放任他离开?

少女侧目沉思片刻,眼露狠意。

裴宴临尽力压制住身上那股不适,身下人忽然颤抖着轻轻抬腿,光滑的脚背有意无意蹭上他。

“裴兄这是怎么了?”

宋宛辛声线柔柔,带着几分撩拨,裴宴临却将她眼底的害怕看得分明。

扭动间两人耳鬓厮磨,裴宴临想要撤身,衣角却被她压住,两人隔着薄薄衣料纠缠在一起。

少年怒气更甚,手上力道又加重几分。

“怎么,你若是真想,我倒不介意……”

说着,他低头,与少女额间相抵,唇瓣触碰到少女润泽的肌肤,她忍不住轻轻颤抖。

甘愿吗?只要能就此缠上他,借他之力就可以……

宋宛辛仍是胆怯,她闭眼侧过脸去,嘴角抿成一线。

见她如此表情,扭捏作态,雪肤玉肌活色生香,裴宴临眼眸接连闪烁几下,忽的撑起上身,脸上似笑非笑。

既然要主动,她此刻又在害怕什么?

“小辛!你起了吗小辛?老子给你送礼来了!”

屈少瑾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听脚步声好像还不止一人。

裴宴临“噌”的从床上弹起,宋宛辛不甘计划就此落空,伸出雪臂挽少年脖子,又硬生生把他拉回了床上。

一个翻身,四肢牢牢攀上面前人,缩进他怀里。

“裴兄别做声,他们以为没人,自会走的。”

裴宴临很是无奈。

她真是娇矜又难缠。

屈少瑾和身后几人到了院门口,拍门无人应,他也不见外,推开门就走进来。

“小辛!小辛你不在吗?”

没想到这小子会推门进来,晃神的功夫,宋宛辛手臂松开裴宴临,抓紧身上的薄被。

这种被抓奸的羞耻感是怎么回事?

少年轻笑出声,下床穿鞋。

“哟,冰山脸你在啊,小辛呢?”

“出去了。”裴宴临打开门,整理衣衫。

“行吧,”屈少瑾转身让身后几人把手上东西放下来,堆在院子里,宋宛辛远远看去,像是一堆木板木头,“之前她不是抱怨说衙门钱紧,没钱再买一张床吗?老子领了赏银马上就给你们置办上了,这不趁早给你们送来。

免得入暑了你们两个大男人还挤在一张床上,多热。老子好吧。”

面前少年不搭话。

屈少瑾觉得无趣,白他一眼,带人把东西放下便走了。

“东西就放这,你们自己弄进去吧,老子走了。”

复进屋,少女已经开始梳洗穿衣。

“我要去妙法寺,裴兄可要一起?”

“做什么?”

擦脸的手在半空停顿片刻,宋宛辛目光低沉,缓缓将毛巾浸湿。

“今日是家父忌日。”

**

妙法寺远在梵城以西上百里,地属雍城管辖,想起当初大摇大摆进城,裴宴临长相又招摇,为保平安,宋宛辛在他脸上也画了些斑点。

“你确定这是斑点?”

少年眉上顶着鸟蛋大小的一块黑斑,饶是面容再俊朗无双,也被这块黑斑遮去了不少光彩。

少女得意,笑而不语。

妙法寺今日正值每月一次“万姓交易”,是北宋边城最大的货品交易月市。

明面上笔墨纸砚、奇珍异宝、古玩字画,不胜枚举,暗地里却是军火暗器、敌国情报,更甚者买人性命也是有的。

四方货商齐聚,热闹非凡。

只是这集市开得早,散得也早,刚巳时一刻,寺里的货物已抢购一空,人们得了宝贝,心满意足的离开,宋宛辛两人穿过寺前熙熙攘攘的人流,走进人丁稀疏的庙堂,左侧窗前便是一排排长明灯。

宋家灭门,父亲作为祸首,被打上国之罪臣的名目,无人敢将其牌位供于灵堂。

她以“先父宋氏”、“先妣母沐氏”为名在妙法寺内供奉两盏长明灯,至今已有六年。每年爹娘生辰、忌日都会来添灯油,以灯替位,看望他们。

“小辛施主,今日来得倒比之前早些。灯油还未备好。”

掌管长明灯供奉一职的惠能和尚与宋宛辛早已熟识,见她到了,主动来问好。

“惠能师父,家父这段时日的灯花可好?”

“往日油面清亮,结花尚可,前月浑浊过两三日,不知施主当时是否遭劫?如今可都好了?”

二人闻言皆是一惊,神佛之说,裴宴临从来只信自己手中剑,但这和尚一语中的,道出他二人一月前遭袭,确也无法解释。

宋宛辛眸子里闪着泪花,愣神片刻,她抬手将眼角泪水拭去。

爹爹,奴奴知道您从来都没离开过我是不是?您和娘亲还在替奴奴担心吗?

“是遇到一点小事,如今都好了,多谢师父告知,知道爹爹担忧,我很高兴。

灯油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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