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会同客栈内,一老一少两人正皱眉瞧床上伤员。
乐天被朱厌丢进肚中的一刻,一股腐烂腥臭的黑雾瞬间包裹住全身,黏滑恶心感在皮肤上爬过,似是慢慢吸出体内的活气,乐天用力扭动肢体挣扎向上方,可脑中意识越来越模糊,四肢压根不听使唤,魂魄仿佛脱离了身体逐渐沉向黑暗深处。
神智昏迷前,内心发出一句不甘:“我可要成为甲级异师,怎么能死在这里!”
话毕黑雾裹满身体,在朱厌肚中凝成一个黑球,然静默片刻后,数缕白光忽地刺破黑球从缝隙中漏出,伴随“嘭”地爆裂,黑球被光芒冲破,打散成上千碎片消失,此时解放出的人缓缓抬起一手握拳,架好姿势猛向前一击,前方登时破开一大洞口,露出青天。
朱厌的黑雾阴差阳错唤醒积存在丹田内白虎的力量,然资历尚浅的乐天还不会将肆意在体内游走的灵力收回,虽然云乂帮他压制,昏迷中自己看到的景象仍身陷银白色的洪流,不断掀起的急浪击打身体,每冲击一次仿佛要拆散骨架。
在巨浪中,乐天拼命向一方游,找寻可以脱离巨流的地方。
“大夫,他的伤势如何?”
蒋文翰放下伤患,连忙寻到一医者带来诊治,白须老人搭上脉搏便蹙起眉头,翻看查看眼仁,又看几眼奇怪的发色,末了叹了声:“罢了,还是先接好手臂。”
蒋文翰见老人欲言又止的状态,追问道:“可是很难医治?”
老医者道:“右臂撕断,肋骨断裂,又有邪毒在内,照理是气脉微弱,可他的脉搏依旧喷张有力,实属怪哉。”
蒋文翰听此番话也是奇怪,在背乐天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背上人的心脏在剧烈起伏跳动,丝毫不像一个重伤患者的心脉,可本人又是闭眼不醒,也难怪老医者号脉多时也只说先续上断臂。
续上筋骨,敷好伤药,老医者又开了副活血清热祛毒的方子,蒋文翰谢过老人拿着方子下楼抓药,踏出门口,碰上返回的二人。
没等他张嘴,女孩先问:“他怎么样啦?”
“已经接上断臂,大夫说他脉搏有力,不像是虚弱的样子,哦还有,开了这副方子。”蒋文翰说着递出药方,云乂接过草草一略,又递回去道:“你去抓药,我们上楼看看。”
蒋文翰点头离开,二人上楼,云乂直径进到乐天旁边的屋子,尹长风别有深意的斜看女孩,道:“现在可以说了?”
云乂眼神胡乱四处瞟攒词,半晌吞吐道:“其实,他们体内的东西,确实跟我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关系,真的,就是一丁点儿,至于各自是什么……就是,妖类精怪啥的……”
尹长风一挑眉,小孩还在想囫囵遮掩过去,开口平淡道明:“昨夜屋顶的年轻人应是体内存有灵物,并且依存有数年;方才巷道中的人则是体内积存大量灵力,并不是本人所有,是来自外源。我说的可对?”
对方的平淡话语摆明在讲“装傻没用”,云乂不开心一撇嘴,讲出真话:“昨晚屋顶上的人叫冷穆言,他体内有上古应龙砊虺的元神,隔壁躺着的家伙叫乐天,体内有白虎的丹元。”
让人吃惊的回答,尹长风听后却依旧是镇定的反应,更准确的说是惊讶过头反而平静,同时也感无奈又头疼,这个不大的小家伙外表乖巧可爱,偏偏做出来的事总让人瞠目结舌,略带无语问道:“你是怎么与这两件事沾上的‘丁点儿’关系?”
“乐天是因为我忘了把连接元洲的卷轴收起来,他自己不小心掉进招摇山,意外吞掉白虎飞出来的丹元;冷穆言是因为……”云乂对手指小声哼哼道,“是我打破封印放砊虺出来,那天他刚好在附近……”
“唉,你啊……”尹长风听到这儿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评论,这个让他又气又笑的女孩,自己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看可怜委屈的小脸几眼,颇带无奈婉言道,“你知不知道他们极会因此无辜丧命?”
云乂嘟嘴道:“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在想办法,我还收了冷穆言当徒弟。”
“咳……呵呵呵呵。”这句话倒是把尹长风给逗乐了,轻笑几声神奇般打量人,云乂看对方努力憋住笑意的脸,鼓腮不满嚷:“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可乐的。”
“我只是,呵呵呵,感到意外。”尹长风努力稳住笑容,恢复成平静的面色,问道,“你为什么要解开应龙的封印?”
云乂眼光错开,嘴上坚决道:“这个……不能说……”
小孩坚决不讲,尹长风也不逼迫她继续说,问起另一人:“那名叫乐天的年轻人呢?你没有一并收了?”
云乂转转眼摇头道:“他们两个不太一样,冷穆言因为有应龙元神在旁辅助,适合用我的路子修炼,可那家伙不行,他必须要自己学会如何掌握来自白虎的力量,不然依旧会像今天一样暴走。而且我选择冷穆言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尹长风:“是什么?”
云乂此时板起脸严肃道:“千年前五方截杀战中下落不明的挑动者,就是砊虺。”
尹长风眼光不可察的蒙上寒光,道:“你是如何知道?”
云乂又是摇头:“这个我也不能讲,但你信我,截杀战确是与他有关。”
尹长风:“那你还要留他在身旁?”
云乂觉出对方透出的一丝杀意,连忙解释道:“砊虺虽然是邪方,但当年真正的主使似乎并不是他,而且他在战中元神被分出后封印在南溟深渊,时隔这么多年又突然被带到世间,中间定有古怪,他的出现或许跟现世的一目五还有朱厌还有某些关联。”
尹长风问:“此话怎讲?”
云乂从挎包中摸出装有青蛁的竹筒,拔开塞子给人看,说道:“你在朱厌附近发现的蛁,也出现在莱杨村一目五的体内,两个本已死的邪物身上都有相同的东西,可能并非偶然,白虎也说这两只的气息不同寻常,如果能弄清楚怪异的地方,或许就能知道朱厌它们突然出现的原因。”
尹长风在古书上亦读到过这种青虫的特性,会吸引强大的生物寄居在他们身上,垂眼望两只不时散出青气的小虫,回思女孩所言,若按她所讲,那事情的背后便不止是邪物复活作乱这样简单,凝思半天叹口气,起身道:“既然事有蹊跷,我去知会其余五人一同留意。”
“哎哎等等。”云乂快步跟上前拉住衣袖道,“你只说朱厌它们的事,有关那条应龙的事千万不要提,我好不容易才收的徒弟,可别没学几天就死了。”
这个小孩……尹长风轻呵一笑,伸手在云乂脑门前玩笑一弹,回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