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自然是有,就不劳这位公子费心了。还请让开吧。”
萧慎行回头看看像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缩在薄被里的蓝士信,
耸了耸肩膀:“既然这样,那正好,我也去郡尉府坐个客吧。”
两个士兵互相看看,其中一人冷笑道:“小子,趁现在同你好好说话,就识趣一点,你以为郡尉府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另一人倒是语气缓和了一些:“这位小公子还是不要多管别人家的闲事儿了。”
“别人家的闲事?既然如此,你们拿的是朝廷的俸禄,怎么还干着蓝府家奴的事?你们到底是朝廷的兵还是蓝庭的私兵?”
萧慎行一挥手:“本来我想亲自上门,现在,我改主意了,去叫蓝庭来见我。”
“你竟敢诋毁郡尉大人,还直呼我们大人名讳!我看你是嫌命长了。”
“怎么?他的名字都不能叫?”萧慎行啧啧有声:“今日可算让我开了眼界了,一个小小郡尉,谱还不小。”
“这位公子”蓝士信挣扎着坐起来,紧紧拽着薄被:“你不要再说了,我跟他们回去。”
蓝士信不知萧慎行是什么身份,但他却知道,在这江海郡中,得罪了他父亲会有什么下场,
他不想这位小公子,因为他而惹祸。
“你躺好,他们这不叫请,叫押,你是蓝府公子,既然他们愿意当奴才,那你就是主子,要拿出当主子的样来。”
萧慎行坐到床边,把蓝士信按下躺好,一副不放人的模样。
两个士兵见他如此,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
一旁还有个女武者持剑而立,略微思索,两人放下狠话,叫萧慎行等着便走了。
东方婵见状,叫吉生关了门,
有些担忧的走到萧慎行跟前:“一郡守军都归蓝庭管,他并不知道你的身份,万一冲撞了。”
“没事,他若敢动我,那我正好就仗势欺人一下。”
身后躺在床上的蓝士信听的一头雾水,但也隐约知道,这位公子,恐怕身份不凡。
“公子,姑娘,谢谢你们帮我。”
蓝士信低声说道:“但我姓蓝,早晚是要回去的,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们为了我惹麻烦。”
萧慎行叹了口气,既然蓝士信执意如此,便叫吉生去跟医馆的伙计买一套衣裳来。
蓝士信红着眼接过伙计的旧衣服,再三道谢。
萧慎行跟东方婵还有吉生出了小屋,留了他自己在里面穿。
这时,只听医馆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听数量人还不少,
吉生有些紧张,生怕两个贵人出了什么事,他不好跟自家主子交代,
又怕这两个贵人惹了事,连累到主子,
他做下人这么久,第一次觉得这工作如此让人心累。
很快,门外进来几个穿盔甲的士兵,分列两侧,
萧慎行看这阵势,还以为蓝庭来了,结果,只是来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
这人四十多岁,留着两撇小胡,穿着简单,但从头到脚十分的干净,看着倒是不讨厌。
“鄙人是郡尉府的管事,叫做蓝池。奉我家老家之命,来接二公子回家,多谢公子和姑娘对我家二公子的照料。”
萧慎行挑挑眉,这人说话还像个样子,不亏是做管事的。
“谢就不必了,我跟你们二公子一见如故,不知道能不能陪他一道去蓝府坐坐呢?”
管事的有些犹豫:“这,天色已晚,恐有不便”
“公子。”蓝士信自己穿好了衣服走了出来,
走到萧慎行身边慢慢弯腰行礼:“还不知,公子和姑娘姓名。”
“我叫萧慎行,这位是我姐姐,东方婵。”
萧慎行伸手拍拍蓝士信的肩膀:“你记住了我的名字。”
蓝士信也露出一个笑容:“多谢萧公子,东方姑娘。如若再有相见之日,希望我能报答二位的援手之情。”
“你真的不用我陪你回家?”
蓝士信摇摇头:“那是我的家,不是刀山火海,公子的心意,在下心领了。”
“好吧。”人家都这么拒绝了,萧慎行再热心,也不好自己舔着脸要跟去。
看着蓝士信被两个士兵扶上马车,蓝府的管事朝他们行了礼,一群人慢慢的往城北方向去了。
吉生松了一口气,还好那蓝二公子是拎得清的,没把这两位给拽进去掺和。
“公子,咱们是继续逛,还是回府?”
萧慎行打了个哈欠:“逛什么逛,回去睡觉吧。”
马车总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蓝士信察觉到马车停下,心里开始害怕。
管事掀开车帘,看着蓝士信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二公子,请下车吧,老爷还在书房等着呢。”
蓝士信颤颤巍巍的下了马车,被管事的引到了书房。
蓝庭看着一身粗布衣裳的二儿子,眼里满是厌恶。
曾经他有多宠这个孩子,如今就有多恨他,
一看到他,就想起了那个让他成为整个江海郡笑柄的贱-人。
“跪下。”
蓝士信急忙跪下,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
“你是我的儿子,出门在外,代表着蓝府的脸面,可你看看你在外面都干了什么?真是丢尽了我的脸。”
蓝士信低垂着头,不辩解一句,那些都是大哥逼他的,父亲又怎会不知道?
“我听说,之前派人去接你,你还不愿回来?哼,涨本事了,以为遇到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小辈,就有了依仗?”
“父亲,一切都是儿子的错,那两位,只是不知情的好心人”
蓝庭不愿意听他叫自己父亲,打断了蓝士信的话:“我不管别人,你犯了错便是我管教不严,自去领家法。”
“是。”
蓝士信艰难起身,慢慢走到门口,临出门的时候,
他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父亲,为什么不干脆把我杀了?”
一阵沉默之后,蓝庭冷笑一声:“杀你?脏了我的手不说,还让我再背一个弑子的名声?果然跟你娘一样恶毒。”
这句话,仿佛一把利刃直直插进了蓝士信的心脏,将他对蓝庭的最后一丝亲情也给消灭了。
他原以为,父亲对他还有一丝感情,毕竟过去,他是那么宠爱自己,
原来竟已经厌恶到如此地步。
蓝士信觉得自己没有一点挣扎和坚持的意义了
他迈出书房的门,去找管事领家法,受了十藤条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院里冷冷清清连一盏等他的灯都没有,
他身边从小伺候小厮,丫鬟之前都被寻了各种借口给杖毙了,
如今只剩他一个人。
蓝士信没有点灯,脱光了衣裳,站在院子里,用冷水把自己浑身是伤的身体冲洗了一遍,
然后翻出了一套原来他母亲亲手做的衣裳,
这衣裳套在身上已经短了一截。
做完这一切,蓝士信捡了一条腰带,走进了屋内,关上了房门。
院子外面,管事蓝池站在墙外,
直到听到了那声凳子倒地的声响,才慢慢转身离去。
这一夜,蓝庭的书房,灯火亮了一夜,
他终究还是‘杀’了自己的亲生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