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柳臻怀疑道。
不是她不信,她大哥二哥考童子试的时候她还小,记不太清了。柳致行可是连考两回才过了县试呢,第二次之所以能过,还是徐院长给他开了小灶,单独讲了许久的课。不过她三哥府试虽也过了,院试至今未考过。
萧秦点头,神色间带了几分自得。
柳臻惊讶着连声恭喜:“你好像确实很有天分,照这样下去,你很快就能成为秀才啦!”
听柳臻夸他,萧秦很开心,但是听到要考秀才,他不由皱起了眉头:“你很希望我成为秀才?”
柳臻无知无觉,兴奋道:“荣先生教我们的时候就是秀才,二十三中的举。大哥是十九岁考中秀才,二哥跟大哥同年考中的,是十七岁。你现在这么小,以后可能比他们还厉害呢!”
柳臻对柳家三兄弟的事这么了解也就罢了,怎么来连荣先生的家事也这么清楚?
萧秦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柳臻腼腆一笑:“钱婆婆告诉我的。”
钱婆婆年纪大了,一直催着荣先生说人家,哪知荣先生光听不做,气得她老人家找柳臻倒了好几回苦水。
年纪大的人好像都喜欢她,故而萧秦其实能想到她是怎么知道的,但就是想问一问她,然后听她如数家珍的把那些事娓娓道来。
萧秦觉得可能是他不爱说话,所以让柳臻帮他多说一点吧。
“呀!”柳臻惊声道,“这都三月了,府试是四月,萧哥你要抓紧时间了。”
既然你那么想让我参加,那就……
“好。”
萧秦听见自己这样答复她,然后柳臻就看着他柔柔地笑开了。
“你现在这样真好。”柳臻笑得更温柔了,以前的萧秦敏感多疑,现在的他总是能很容易的接受别人的好意。
萧秦低头一笑,眉目温和。
柳臻戳着他的脸鼓励道:“你再笑笑。”
萧秦下意识想照做,反应过来后立马绷住了脸。
他大概明白为什么她会这样说。
“唉,又没看见你那边有没有酒窝。”柳臻遗憾道,“多笑笑嘛,你笑起来可好看了。”
她的目的果然如此,萧秦了然道:“我是男子,不需好看。”
“嘁。”柳臻不满道,“你才几岁?”
萧秦挺胸道:“今年十二了。”
“哼。”柳臻看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萧秦,很是郁闷,她比嫣姐的个头也是差不了多少的,但是跟三个哥哥和萧秦比,她还是矮太多了。
柳臻心里的郁闷萧秦体会不了,他只担心自己能不能再长高。
柳老爷和柳夫人身形颀长,都比寻常男子和女子高了许多,柳家三个儿郎也是个个挺拔高挑。身为柳家的女儿,柳臻今年不过十一岁,身长已经超过附近大多女子了。
重要的是她才十一,应该是刚满十岁多几个月,最起码还可以再长两年,那定然比现下还要高出不少。
然而萧伯康不过是中等身材,秦夫人的身长在女子中约莫是中上位,萧秦担心自己以后没有柳臻长得高,那就有些……
萧秦咬了咬牙,决定每餐多加一碗饭,每天练武再延长一个时辰。
“才十二岁的小娃娃就把自己当成大人了,啧。”
带着戏谑的声音将萧秦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张嘴就是一句反驳:“十一岁的应该就是奶娃娃了。”
柳臻气鼓鼓地瞪着他,瞪了一会觉得自己这举动确实太孩子气了,不由笑道:“好吧,和解。”
萧秦笑笑,算是同意了,嘴上非要说道:“没大没小。”
才瞪过一回人,柳臻懒得理他,反而关心起他参加府试的事了:“府城路远,你要怎么去呢?”
萧秦垂眸:“无需你操心。”
柳臻一向了解他:“你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见她才出来了,萧秦也不藏着掖着了:“我打算让胡阴山带我去。”
“他?”柳臻不敢置信,“何必自虐呢。”
胡阴山与秦夫人往来见多,萧秦虽没说过什么,但柳臻却知道他心里不如面上那么淡然。
“哪里谈得上自虐?”萧秦嗤笑,“萧伯康连女儿都有了,我娘改个嫁而已。”
他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着实让柳臻吃了一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有何需要大惊小怪的,打从我们离京之日,就再也没对那人有过奢望。”萧秦漫不经心道,“都是嘴上功夫罢了。”
萧伯康信里说着想办法把他们接回去,行动上却潇洒自在。好在他不过是虚与委蛇,从没当真更没教他娘知道过。
只是,要个儿子是那侯夫人逼迫的,女儿又算哪回事?
自打嘴巴,贻笑大方。
“前天收到的信。”萧秦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通篇是欢喜之语,看来是我乖儿子的形象深入人心,才教他如此忘乎所以,竟向我来报喜。”
萧伯康曾经就羡慕柳老爷生了一个女儿,没想到他人到不惑之年还能领个女儿,实在是喜从天降。忘情之下当即挥墨写了这封信寄给了远方的大儿子,等他清醒过来觉得不合适的时候,信早就走了许久了。
他虽觉不合适,却没想过萧秦会不高兴,在他眼中,萧秦这个大儿子还是很体谅敬爱他的。
柳臻伤脑筋道:“这……要不还是别回信了吧。”
萧秦嘴角微微一挑,看向远处的烂漫春花,轻轻“嗯”了声。
“对了,你刚才是说姨母要改嫁了?”柳臻突然瞪大眼眸惊讶道。
萧秦怒目瞪视:“谁跟你说我娘要改嫁了?不要坏她名声。”
柳臻心虚道:“你不是说你爹都有女儿了,你娘改个嫁又如何?”
“……”萧秦顿了一会才道,“我只是打个比方。”
柳臻扁扁嘴没吭声,萧秦虚张声势道:“我可以说,你不可以。我娘可以改嫁,但是不一定是胡阴山。”
“你不是说让他带你去府城吗?既然不愿意让姨母嫁给他,你还要使唤他。”
她的声音放得很低,吐字却很清晰,每个字萧秦都听得清清楚楚。
府试是四月中举行,现在才三月初,萧秦打算三月底再和他娘说让胡阴山陪考的事。
柳臻听了他的打算却不认同:“胡秀才现在不走科举的路子了,他整日忙着跟我爹学习经商之道,还要到书院里代课,万一到时候没时间陪你去怎么办?”
院长徐奎带着二十个学子去游学,他自己肯定顾不过来,便抽调了另外两位夫子同去。书院里一下子少了三位夫子,自然忙不过来。柳老爷为了秦夫人的原因,将胡阴山介绍给书院帮忙。
本来有荣尤简帮忙的,但是他去京城赶考了,相当于书院又少了一个人手。
荣尤简的科举之路也可谓是一波三折,中秀才的同年就是乡试,却因落水染上风寒起不了身而错过。之后的一次因为想摆脱兄嫂的束缚,他自己没参加,直到前年,终于顺顺当当的过了,就等着来年春进京赶考了。谁知道才出了正月没多久当朝太后就薨逝了,圣上孝顺,诸事顺延,会试则延期一年。
故而荣尤简元宵节刚过,就带着柳老爷赠的书童洗墨上路了。
萧秦皱眉,他不明白柳臻为什么每次都能正好说到让他心烦的点上,尤其是她的话有根有据,极其有道理。
柳臻顺了下垂落肩上的发丝,微微有些尴尬:“我……随便一说,你当没听见就是。”
萧秦盯着她的眼睛,重重叹了口气,下定了决心似地转身就走。
“哎——我不说了,你别生气啦。”柳臻也不明白,性子冷淡的萧秦为什么总是被自己轻易惹怒。
萧秦头也不回,扬声道:“如你所愿,我找胡阴山去。”
知道他的意图,柳臻有些担心他,默默跟上去,心里却嘀咕着:“人家胡先生好不容易中了秀才,多称呼他为胡秀才不好吗?还是你自己说的不能直呼其名。”
“你要是想跟着就快一点。”
柳臻了解他,他又何尝不了解她。知道她肯定会凑热闹,他便在门口等着。没等一会,果然就看见了她磨磨蹭蹭地走着。
听到声音,柳臻心里一喜,提起裙摆小跑过去,冲着萧秦讨喜地笑着。
萧秦扭过头去当没看见,脚下却配合着她的步子,一起往书院慢慢走去。
到了书院问了人,二人径直往丙班而去。
离丙班还有段距离,两人就听见了胡阴山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自身屡试不第,胡阴山正教导丙班的学子们切不可将全部心神都倾注到科举一道上,就算不能时时注意到身边的人,那也要隔一个阶段就空下来或陪陪家人,或访友踏青。
有调皮的学子大声问道:“先生何时带我们去踏青?”
胡阴山话里带笑:“那就要等院长回来才能决定了。”
一片哀嚎声响起:“师长们去游学了,没有三五月可回不来。到时候草都不绿了,还怎么踏青?”
胡阴山看看时辰,留下句“还可以秋游”就笑着出来了。
萧秦和柳臻就在门外不远处,胡阴山一出来就看见了两人,他笑道:“秦儿和柳家姑娘在此是在等我?”
萧秦点点头。
胡阴山看了周围一眼,到开饭时间了,学子们三三两两地从室内出来,路过他们的时候还和他问好,然后好奇地打量着柳臻二人。
“去茶厅说话?”
萧秦摇摇头:“没什么事,就两句话。”
胡阴山点点头,他带着两人往外走几步,避开学子们。
“这里安静些,你说吧。”
萧秦毫不拐弯抹角道:“下个月初你有时间吗?我要去府城。”
不防备萧秦突然说这些,胡阴山有些愣神,没明白他的意思。
柳臻虽然觉得萧秦实在不会说话,但是他话已经说出去了,她只能尽量给胡阴山使眼色。奈何胡阴山心神全在萧秦刚刚说过的话上,柳臻无奈出声道:“胡先生陪萧哥去府城可好?”
其实胡阴山有猜测萧秦是否有这个意思,但是他不敢确认,闻言呐呐道:“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