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臻犹自回不过神来，麦苗连着扯了好几下，她才收回视线。
“姑娘，日后您会经常看到的，别这么大惊小怪了。”麦苗竟柳臻之前形容她的话奉还回去。
柳臻阖上下巴，犹是不敢相信：“这真的是咱们书院的学生？”
麦苗点头：“那一群头发乱糟糟，衣裳破破烂烂，看不出是男是女的一群人，就是咱们正威书院和木兰院的学生。”
柳臻捂住心口：“你赶紧多看看，把周围景象都记下，回去之后赶紧找人将这情形画下来拿回去给大家看看。让他们知道游历的真谛到底什么。”
麦苗：“……姑娘，我合理怀疑您是想画下他们的样子用来日后嘲笑他们。”
柳臻矢口否认：“我没有，你瞎说。”她对朱平说，“先生喜爱写实，劳烦您辛苦，将周围景物和他们神情样貌记下来，多画几幅送给我。”
朱平点头：“行。”
冷如心推她一下：“你也跟她似的，两个促狭鬼。”
朱平好笑道：“只可惜之前没想起来，若不然这一路上我该出不少名作了。”
“说你促狭，你还真不肯谦虚。”冷如心无语，“柳臻，你若真想画，你身后不是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读书人，琴棋书画都要会，萧秦的画工定然是不差的。
柳臻微笑，其实她也能画上几笔的，不过明显用不着她出手。
“瞻白，你根据你的习惯，也画上一幅画给我欣赏如何？”她极是坦然道，“若是画的好，可以挂到书院去，用来砥砺后进的学子。”
冷如心撇嘴，看着这促狭啊，是自上而下传承下来的。不论是书院的建造者还是书院的先生，甚至书院的学生，都很有苦中作乐的兴致。
望着那群跟逃难者一样，脸上却洋溢着欢笑的学生，冷如心心中很是无奈。
同伴还在牢里没出来呢，结果这些人就能笑得出来了。
许是看到了柳臻等人，那群学生行为举止瞬时规矩了，恭恭敬敬地一路小跑过来：“先生们是特意来接我们的吗？”
柳臻忽然笑出来：“是，我们确实是特意来接你们的。辛苦了，诸位。”
“不辛苦。”学生们嘻嘻哈哈笑起来。
柳臻扶额，她是真没想到这群孩子竟然真的变得这么“纯粹”，这种情况之下竟然还能笑出来。
她在人群中搜寻李季和齐潜的身影，那两人意识到柳臻的意图，第一时间穿过众人出来。
“姑娘。”
“姑娘……”
两人一同向柳臻行礼，一个面色依旧冷淡，一个欲言又止。
柳臻多看了齐潜一眼，示意他有什么回去再说。
见他二人身上还算整洁，脸上也还有点肉，她满意地一点头，幸好这两个人没被那帮学生同化。
不然柳臻可真是太无语了，她甚至要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妖魔鬼怪出现在了队伍中，不然原本一群挺正常的人怎么忽然变成如今的样子。
柳臻对跃跃欲试的李淡说：“你们……是连脸都不洗了？”
艰苦朴素她能理解，衣服舍不得换，弄得脏了一点她也能理解，但是她不能理解这群学生为什么连脸都不肯洗。
柳臻清楚地看见李淡的脸一红，她瞬间收回了方才的话：“看来你的脸还不算脏……哦，还不够脏。”她看一眼其他人，啧，不忍看。
李淡两边的脸颊更加通红，他可真真尝到了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先生，不是我们故意把脸弄这么脏的……”贾逵颇为愤恨，“是我们拉架的时候不小心被村民撞进水沟里了，所以才……”
“哦！”柳臻颔首，“我说你们的脸上、衣服上怎么会那么脏，原来是摔进水沟里了。只是，你们那么多人一起摔进水沟里了？什么水沟那么大？”
众学子一阵沉默，李淡咬牙解释：“有的人掉进去了，染了一身泥，后来在推搡中，他们身上的泥水蹭到我们身上了，后来我们被衙役带走，拥挤中更多人的衣裳被蹭脏……泥水干了之后，就是这个样子了。”
“哦。”柳臻假笑，“我以为你们怀念幼时的快乐时光，所以故意去玩泥巴了。原来不是啊。”
“先生……”有学子不满地看向柳臻，结果一对上她的视线，瞬间噤声了。
麦苗在旁边看得非常解气，这群学生，当初对着她的时候多么会讲事实摆道理啊，她说一句什么，他们能有一百句一千句等着，好像要跟她玩辩论似的。
然而事实上呢，她只是关心他们而已。
现在可倒好，姑娘也没说什么，他们自己就先羞愧难当不敢跟姑娘对视了。
快活完，麦苗不禁思考背后的原因。想到最后，她悲哀地发现是因为她地位太低下了。
“地位低下？”小玉悄悄与她说话，“你的意思是那群学生是因为先生的身份才反思自己的行为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麦苗悄声说道，“姑娘做的事太多了，光是一件——让京城的木兰院和巾帼馆合作，一起向朝廷输送女官，就让那些学生敬佩不已，所以姑娘说的话做的事，他们总是要多思量一些的。”
小玉点头，觑了她一眼：“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胆子特别大，看先生方才的气势，就是朱先生和我家小姐都没有说什么，你倒是敢在后面不停地嘀嘀咕咕。”
麦苗：“……我说我是忘记了，你信我吗？”
小玉瞅着她的神情，慢慢点头：“现在我信了。”
原来是缺心眼了啊。
两人当即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听柳臻和那群学生说话。
柳臻却不愿意继续在县衙附近说话了，说不准周围就有罗珊珊的人看着，然后将这群学生的蠢言蠢语听去了学给罗珊珊听呢。
她知道这群学生发傻是一回事，但是让别人知道了再去笑话就是另一回事了。
想到之前为了保这群学生让麦苗将路上的一些事说给了知县和罗珊珊听，柳臻暗叹一口气，只当是表现这群学生的仁厚善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