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来,她浑浑噩噩的醒过来。
四周满眼都是刺眼的血色,这时她才明白,自己竟然当真走到了当初的那个小巷。
她发了疯的,朝记忆中义父的位置跑去。
一个背影忽然出现在她的视线。
那人长得很高,足足比她高上半个头,一身袈裟。
他嘴里一直不知在念叨些什么,不停的,如同当初的雨滴一般一滴滴打在花辞的心间。
虽然没有正眼见他,她也能明白,他是一个和尚。
花辞悄然走到和尚旁边,这才明白这人究竟在做什么。
他在念往生咒,在对她的义父念往生咒。
看清楚了,这一次,她看清楚了。
义父的两只眼睛被人活生生剜掉,只留下两个干涸的黑洞,腹部也被人开了一个口子,肠子流了一地,身上有数不清的口子,但他胸口的那个黑洞,似乎能将人的灵魂吸走。
花辞一下子就被吓得,再次摔倒在地。
她甚至想要呕吐。
“施主,此地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那僧人压根就没有看旁边一眼。
但他却感受到了旁边有人存在。
“我见过你,在寺里,你是那个住持。”花辞不知她是怎么说出话来的。
兴许,她压根就没有说话吧。
又或许她连嘴皮都没动,只是在心里说了这话。aosu.org 流星小说网
反正如今,她已经有些感觉眼前的世间,是假的,是幻想,也许她中了别人给她下的高级幻音之术。
假的,都是假的。
她的义父如今定然好好躺在国师府里,只是睡着了而已。
花辞心中想到这个,想要爬起来,去国师府见她完好无缺的义父,她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个义父,是她真正的义父。
但不知为何。
她竟然无法站起身来,似乎脚断了,没有力气再起来了。
她闭上眼,躺在地上,躺在那还带着泥泞的地上。
周围洋溢着浓厚的血腥味。
那僧人嘴巴依旧在念叨着,不知念叨了多久,似乎久到一辈子。
她的世界,一下子全部充斥着血腥,和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往生咒。
这一切,都一下下的,在告诉她。
她的义父死了。
“他死了么。”花辞的声音很小。
小到那无月仔细回想了很长时间,才确认这个小姑娘说的究竟是什么。
于是他总算是回头看了看花辞。
他原本平淡的眼神里似乎起了一丝波澜。
他认识这个姑娘。
但他真正认识的,且了解的,是这个死相可谓是相当不好的花树。
也就是这个姑娘的义父。
......
当初无月跟花树相见的时候,正值花树因为中毒,失了神智,花树那时候甚至一度把无月当做了主人,无非就是无月当初救了他,让他认为是保护他的人,更是他第一眼见到最安全的人。
所以自然的,就成了这幅样子。
花树认为自己是一个猫精。
而无月就是他的主人。
瞧这,是多么荒唐。
无月靠在树干上喝酒,花树顺着树干趴在树杈上乘凉。
他躺在树杈上往下眺望,只觉一片岁月静好的样子。
君哲抓了三条鱼,一脸的兴奋。
君哲是花树的手下,但若是说是手下,他更像是一个护使,常年待在花树的护使。
其实花树中毒,多多少少还有点君哲的关系,所以他现在几乎是寸步不离,他的身边。
而花树又对无月寸步不离。
如此,无月的一人旅途,成了三人行。
他生火烤鱼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无月大师,你们出家人能吃鱼么?”
“为什么不能吃?
我们都是人。
你都能吃肉,我为何不能吃。”
“那我帮你烤一条。”
“谢了!”
君哲心里当即啧了一声,这老家伙到哪都这幅死样子。
他们虽然都是人,可他是真和尚啊!
烤好后,君哲将手里的鱼递给无月:“喏!”
无月顺手接过:“谢了。”
他抬头看着树杈上的花树,朝他伸出手。
花树从树杈上跃下,稳稳落在无月身旁。
他选了一个距离火堆很远的地方,撕了一块鱼肉,将刺挑干净喂给花树。
待他吃饱后,自己才吃。
花树趴在他怀里,见他一边吃肉一边喝酒,甚是自在。
这世间极少有人,能和他一样活的自在。不论是做什么,都会被一些身外之物所束缚,总不能做一个彻彻底底的自己。
他亦是一样!
无月境界确实高,因为很少有人能跳脱出世俗的观念。
就好比和尚和道士,大家都觉得他们就该忌酒、忌荤素、忌杀生……
一旦破了戒,就罪无可恕。
可真的是这样嘛?
都说众生平等,可又有谁做到了真正的众生平等。
无月同他们不一样,所以他便成了他们眼里的怪僧。
他总说自己是怪僧,可自他们接触以来,好像并非这样。
当时的无月眸子确实冷漠,可他最后还是选择出手救他,他受伤这几日也待他颇为细心。
他不知无月为何总嘲自己是怪僧,既不喜当和尚却又不还俗,他这分明是在折磨自己。
一再的破戒,他心里当真好受么?
无月刚喝了一口酒,就察觉到了花树的眼神,当即轻笑一声。
“这次怎么不劝我了?”
每次他喝酒吃肉,花树都要在他旁边叨叨半天。
以前师父也总叨叨他,后来师父圆寂后,便再也没人说过他了。
他醉酒的时候,有人撞见他喝酒,便劈头盖脸的教训了他一顿,最后大抵是觉得他无药可救了,便放弃了。
花树也觉得他没救了是嘛!
呵~
俗人,皆是一群俗人!
他还以为他会同他们不一样,终是他想多了。
“为何不还俗?”
无月听了他的话,当即便愣住了。
他没想到花树会这么问,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花树除了在将他认作主人,和错认为自己是猫精上有些脑子发疯,但在其他方面上是十分精明的。
智力完全不输于任何一个人。
“与你无关。”
花树见他不愿说,也没想再逼他。
每次他一喝酒,花树就能感觉到他的痛苦和压抑。
无月心里藏着一件事,那件事一直在折磨着他,但他又不肯向任何人吐露。
就这么一直折磨自己,喜欢喝酒想来也不过是麻醉自己。
若真爱酒,便不会这般没命似的灌自己。
他既不愿说,他便陪着他静一会吧!
花树在他怀里蜷缩成一团,听着不远处君哲和朵朵打闹的声音,缓缓合上了眼眸。
“吃饱了么?”
朵朵点了点头,君哲给她擦了擦嘴角,就见她飞身落在他怀里。
他抬手将自己的袖摆盖在她身上,在周遭设了一道屏障,见她睡着跟着当即合上了眼眸。
无月见他们睡着,当即也合上了眼。
啾啾啾~
无月大清早是被鸟叫声吵醒的,醒来后朝四周看了一眼。
君哲和朵朵也不知去了何处,花树在无月怀里睡得一脸惬意。
他自从中毒后,就一直有这个毛病,非要躺在无月的怀里,才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