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家满门,整整一百余人,嬴渊说杀就杀了。
眼睛也不眨一下。
而且,屠戮廖家满门的,所谓的证据,不过是疑似而已。
当此事爆出以后,别说两淮官场,就连京城那边都震惊了。
这‘疑似’的手段,不该是读书人擅长用的吗?
为什么嬴渊也会用?
难道,嬴渊当真就不怕事后被清算?
九月二十三当日。
嬴渊将扬州知府谭友德囚禁。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将扬州知府给关了起来。
于节庵彻底懵了,“嬴总督,那不是商贾,是扬州知府!”
杀一个商贾与关一个知府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商贾说到底是贱民。
但,扬州知府可是有功名在身的朝廷命官。
他真的不明白,嬴渊为什么敢的啊?
林府正堂里,面对于节庵的‘质问’,嬴渊也只是一笑了之,
“他若不是扬州知府,本将军又何须将他关押起来?”
于节庵压低了声音开口道:“这事一旦传出去,被他人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李川笑着说道:“自谭友德迈进这座府宅起,他便走不了了。”
于节庵再次愣神,待回过神来,他眉头深皱,
“廖家上百口,嬴总督说杀便杀了。”
“如今,连确凿证据都不存在的情况下,也要杀扬州知府不成?”
“嬴总督干脆透个底,两淮之事,您要杀多少人?”
萧逾明连忙道:“廷益,不可对嬴将军无礼。”
在于节庵没有注意的情况下,萧逾明已被惊出一身冷汗。
嬴渊的性子,但凡是万骑营将士,都是有所了解。
要换做旁人这般质问嬴渊,怕是绝难落好。
只因一军主帅的威严不容他人去质疑。
但看在嬴渊并无怪罪于节庵的意思,心中方才松了口气。
此时,听到萧逾明所言的于节庵朝着嬴渊抱了抱拳,没有再说什么。
他是一个纯粹的读书人,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内心准则。
说到底,是个聪明的迂腐酸儒。
“行常规之举,难了非常之事。”
嬴渊饮了口茶,将几片茶叶从嘴中吐出,
“遇非常之事,当以非常之手段。”
说到这里,他缓缓起身,来到于节庵身前,负手而立道:
“廷益,你是个聪明人,怎也钻了牛角尖。”
“我对你寄予厚望,但你也莫要让我失望才好。”
说到此处。
于节庵这个愣头青,尚不觉得有什么。
但是久在军中历练的萧逾明,已是察觉到有些不对。
只要嬴渊表现出任何不善之意,怕是萧逾明当即就要跪下替于节庵请罪了。
而仅是片刻,于节庵就注意到了嬴渊的眼神,下意识躲闪,不敢与之对视。
嬴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
他对于节庵如此有耐心,只因他知道,于节庵有大才。
但凡大才,都是烈马,不好驾驭。
整治也好,教他也罢,总而言之,不能杀。
嬴渊与胡永忠打擂,缺的就是像于节庵这样的大才。
只是如今的于节庵,还太年轻,需要成长,更需挫折。
也是由于看到了嬴渊那锐利深邃的目光。
于节庵这才意识到,他方才所言,有些不像话了。
就在这时。
陈大牛迈着大步走来,“大哥,咱奉您的令,将凤阳知府徐安老儿带来了!”
说罢,众人就见一身便衣的徐安畏畏缩缩的跟在他身后。
见状,嬴渊亲切地前去相迎,握着徐安的手腕,笑道:
“我这兄弟性子暴戾,一路上,没有为难徐知府吧?”
徐安受宠若惊,连忙摇头,“没有,没有,陈将军待下官极好,极好。”
好个屁。
一路上,陈大牛没少吓唬徐安。
说什么他知道徐安有个孙子如今正在山东读书,女婿在两浙做生意。
还说徐安的那个宝贝孙子,有次醉酒的时候,竟敢评价两浙海运国策。
其实,他哪里知道徐安孙子喝醉了都说了什么?胡诌罢了。
但徐安信了啊。
来扬州途中,就差没有尿出来了。
“那便好。”嬴渊将徐安拽到正堂落座,“徐知府,你知道,我请你来所为何事吗?”
他做事,一向不喜欢拖泥带水,直接开门见山。
徐安双目茫然。
他还睡着觉呢,就被陈大牛绑来了。
能知道什么?
这几日来,他只听说扬州像是地龙翻身了一般,死了很多人。
但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只想安然到致仕。
“嬴总督,有事您吩咐,但凡能用到下官的地方,下官必竭力而为。”
徐安将姿态摆的很低。
在嬴渊看来,这老小子要比谭友德讨喜多了,
“想必最近扬州的事情,你也听说了。”
“再有两年,你就要致仕了,膝下子孙不少。”
“你说,你要是犯了事,他们的下场会如何?”
徐安怕的就是这个。
被陈大牛吓了两日,如今实在是禁不住嬴渊的敲打。
直接跪倒在地,
“嬴总督,您与下官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您就行行好,放下官一条生路,成吗?”
整个廖家,被嬴渊杀了个干净。
搁谁谁不怕?
嬴渊笑呵呵道:“想活?简单。本总督可保你不死。”
“前提是,关于两淮盐务的一切,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徐安面色煞白。
说出盐务之事,与死有何异?
就算嬴渊能放了他,周襄也不会放了他。
左右都是一死,这让他怎么选?
见徐安沉默。
嬴渊翻出于节庵查出的一项坏账,
“宣文二十八年末。”
“扬州府有笔官盐运往凤阳,而负责护送那批官盐的士卒出自凤阳卫。”
“价值两万两的官盐不翼而飞,给朝廷的答复是被匪患劫掠,凤阳卫将士却只折损两三人。”
“这笔账,有没有问题?”
徐安瞠目结舌。
宣文乃是上皇所用的年号。
距今已有数载。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嬴渊怎么查出来的?
不是说,官账已经做死了吗?
账的确做死了不假。
但是于节庵仍从官盐斤两与数目的细节上,推敲出了这笔账所存在的问题。
事后,嬴渊又派人四处暗访调查。
在当时,的确有笔官盐被劫了。
此前曹石给嬴渊拿来的盐帮所售卖的私盐,根本就不是私盐,就是正儿八经的官盐。
反倒是官盐,倒是成了私盐。
两淮盐税一年比一年低,归根结底的原因在何处?
私盐比官盐都好吃,那些大户们,谁还购买官盐?
至于官盐定价高一事,其实完全不影响底层老百姓。
因为老百姓连私盐都吃不起。
所以,朝廷把控盐务,压根就不想赚老百姓的钱,赚的是那些大户人家的钱。
“今日,本总督就将话给你说明白。”
“你与谭友德之间,只能活一个。”
“你自己选。”
嬴渊见徐安仍是什么话都不说,干脆就好心的将选择权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