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整个廖家,都被嬴渊控制起来。
至于扬州盐商廖亭本人,更是被嬴渊绑到林府。
只是,无论嬴渊如何严刑拷打,廖亭始终不愿多说什么,更不愿承认自己的罪行。
仅仅一夜过去,廖亭浑身上下,便已是伤痕累累。
他被万骑营将士拖着带到嬴渊面前。
后者见地面上被拖出的一道长长血痕,又将目光落在披头散发的廖亭身上,摇头叹道:
“你一介商贾,何必要学他人玩命?”
廖亭的脸上,也被鞭策出几道恐怖的血痕,他宛若疯魔般抬头看着嬴渊,忽然咧嘴大笑起来。
声音沙哑而低沉,仿佛喉咙里揉进了沙砾,大笑间,血渍随着吐出的气息微微颤动,
“好一个玩字。”
“嬴总督,不也是再拿自己的性命玩吗?”
嬴渊蹲下身子,将于节庵查出的一些账簿问题说出,
“盐税未及时缴纳,购买盐引的银两不足数,无论哪一条罪状,你都是难逃一死。”
难逃?
已经看不清真实面容的廖亭冷笑一声,
“倘若嬴总督真能拿出证据,大可将我定死罪,何须再此多费唇舌?”
他笃定了嬴渊拿不出证据。
因为他的问题,扬州府衙那边,其实早就给过一个定性。
无论是盐税还是盐引,都推到了匪患身上。
他,是‘受害者’。
“若没有证据,还请嬴总督速速放我归家。”
“不然,待将来在下离开此地,少不得要去御前参奏嬴总督你滥用私刑!”
廖亭话音刚落。
站在门外守着的李川便是一愣神。
区区一介商贾,竟这么勇吗?
不去当兵可惜了啊。
廖亭、谭友德乃至周襄在内,其实都不了解嬴渊。
此前谭友德的猜测没错。
嬴渊可不是什么读书人。
“到御前参我?你以为,你能去得了京城?你以为,你还能走出这里?”
说罢,他竟是拔出立在一旁的宝剑。
廖亭望着那散发着寒光的宝剑,顿时心头一颤,
“你...你真敢杀我?”
这时的嬴渊,很想笑。
戎马多年,死在他手上或是因他而死的人,早已成千上万。
他又何惧剑下再多一白骨?
“下辈子,可千万别对武将说敢不敢杀你的话来。”
嬴渊挥剑。
顷刻间,廖亭人头滚落在地,死不瞑目。
鲜血流了一地。
嬴渊唤了几名万骑营将士,让他们将尸体处理好。
他则像个无事人一般,端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水。
李川走进来,抱拳道:“嬴将军,对外该如何说?”
嬴渊道:“漕帮不是捉了几个盐帮子弟?就说,这廖亭与盐帮一向有沆瀣一气。”
“被本总督识破之后,恼羞成怒,欲杀本总督,被本总督反杀。”
“至于那些盐帮弟子,留也无用,来个死无对证。”
李川道:“末将明白了。”
这时,于节庵急匆匆走到此间。
看到途中被拖曳出去的尸体。
他险些恼羞成怒,“嬴总督,你杀了他?!”
嬴渊淡淡点了点头,“杀了。”
于节庵道:“他是扬州盐商!”
“他的背后,牵扯着众多权贵!”
“如今证据不足,嬴总督便将他杀了?”
“嬴总督行事,一向这般无所顾忌?就连国法也毫不在乎?”
国法?
“于节庵,你已是弱冠年纪,怎会问出如此可笑的事来?”
“还有,谁给你的胆子,竟与本总督这般说话?”
嬴渊始终都是一副平淡的神情。
仿佛对他来说,杀一个名扬两淮的商贾,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
于节庵猛地甩袖,别过头去。
见状,嬴渊继续道:“你口中所谓的国法,治不了他们的罪。”
“我并非酸儒,他们能行栽赃嫁祸的事情,难道我们就不能做?”
于节庵深呼吸一口气,“嬴总督行出此事,与他们又有何异?”
嬴渊豁然起身,将他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
见状,嬴渊笑道:“于节庵,你记着,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非黑即白来解释。”
“我即来到两淮,那么,我的规矩,就是两淮的规矩。”
说罢,他径直离开。
于节庵本想追上去,对嬴渊说教一番。
谁知却被李川拦住,“莫要去追了。”
于节庵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嬴总督犯了国法,滥杀...杀那奸商?”
李川反问道:“从现有搜集的证据中,你能将廖亭定罪吗?”
于节庵摇了摇头。
李川又问道:“如果一直没有证据,扬州的这些贪官污吏,是不是就不办了?”
于节庵沉默。
李川笑了笑,“跟在嬴将军身边做事,你要学会习惯。”
“将来你若为官,自是事事都依国法,造福百姓。”
“嬴将军不怕沾了一身洗不掉的泥土,依然选择杀廖亭,也是为了造福百姓。”
“倘若今日来两淮的并非是嬴将军,而是换做你这样的读书人,你认为,可以将两淮之事解决吗?”
于节庵愣神。
扪心自问,如果是他主导两淮之事,或许,根本就无从下手。
已故巡盐御史林如海,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嬴总督做事一向如此吗?”
沉默片刻之后,于节庵才忽然意识到,其实数日来,他对嬴渊称不上有所了解。
李川笑着摇头道:“并不是。”
“嬴将军做事,一向是看人。”
“如果将来嬴将军奉旨查你,想来,是不会也不屑用什么阴谋诡计。”
说着,他也要离开此间。
刚踏出门槛,脑海里突然想到嬴渊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又道:
“嬴将军曾言,阴谋诡计成不了大事。”
“行军作战,要讲以正合,以奇胜。”
......
承平二年,九月二十日。
嬴渊查抄扬州盐商廖家。
地产、房产、书画、珍宝、金银等,总计二十七万两。
同日。
嬴渊在廖家查出其与扬州卫指挥使于林书信往来,得知去岁官盐被劫一案,实乃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码。
同时,书信中明确指出,扬州府同知于柏也参与其中。
嬴渊以疑似廖家有谋逆之心,判其满门抄斩。
南直隶总督周襄以嬴渊罔顾国法,擅断之名参奏嬴渊。
承平二年,九月二十二日。
南直隶总督以漕帮杀人为由,派遣官兵捉拿漕帮子弟。
九月二十三日。
嬴渊以盐税账簿有误为由,擒扬州知府谭友德前来林府问话。
由此,整座扬州府,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层让人只觉压抑的阴霾。
全乱了。
两淮官吏做梦都不曾想到,嬴渊竟敢如此不顾规矩的行事。
所谓让于节庵查账,不过是查明账簿中的确存在得一些有误问题。
嬴渊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仅根据所谓的,一些有误的问题,大兴牢狱。
此举,意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两淮官场。
他来两淮,是带着名单来的,至于名单上那些人贪赃枉法的证据,并不在嬴渊的考虑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