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渊并未在贾府久留。
在决定要查周王那一刻,便返回营中,命陈大牛领兵将都转运盐使司同知带来。
此举使得金陵震动,犹如地龙翻身。
嬴渊来到金陵仅两三日而已,就要将一位从四品官吏撸下马来?
更为人震惊的是,待范知被捉去侍卫亲军大营过去足足三个时辰后。
周襄乃是都转运使那边,竟是没有露面。
一夜过去。
没有人知道范知究竟怎样了。
只知道,自他踏入大营的那一刻,便没了任何消息。
整个范家,也被嬴渊控制了起来。
金陵锦衣卫与万骑营的将士一同抄家范府。
粗布估计,其府中字画、粮食、田产等加在一起,总价值超过二十万两。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同知啊,一月俸禄不过二十五石。
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也就是说,仅凭抄家得出的银两,嬴渊也足以定其死罪。
此刻。
侍卫亲军大营里。
一夜过去,范知并未经历什么严刑拷打。
如今,他正站在嬴渊的主帐内,听着身旁几名将士在说着从他家中查抄出的一些银两细节。
端坐在椅子上的嬴渊,一直在注视着范知的神情变化。
然而,无论范知听到怎样使人感到惊骇的数字,始终都是一脸的淡定。
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内。
嬴渊等人不是傻子,见范知这般视死忽如归,大概也能猜到,他与谭友德一般无二,也只是周襄推出来的弃子罢了。
“锦衣卫在调查你时,得知你有二子,如今均不在金陵,而在江南求学。”
“你如此淡定,可是料定,你背后之人,会为你范家子嗣谋后路?”
嬴渊试图攻心。
然而,范知明知必死,无论说什么,都不可能逃脱生天。
既如此,倒不如完全信任周襄等人,
“嬴总督,你无需多言,只求嬴总督能给下官一个痛快。”
痛快?
嬴渊冷笑一声,
“你贪墨了那么多银两,让两淮百姓不痛快,本官,又岂会让你死的痛快?”
“范同知,你可曾听说过什么极其痛苦的死法?”
极其痛苦的死法?
范知眉头一皱,“千刀万剐?”
对于这个下场,他也早有预料。
千刀万剐,穿肠烂肚,无非就是二选其一罢了。
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比较痛快的死法了,称不上痛苦。
嬴渊摇了摇头,看向一旁的金陵锦衣卫指挥使纪骧。
后者抚须道:“不知范同知可曾听说过痒死之法?”
“将范同知绑在荒郊之中,浑身赤裸,涂满蜜糖,引蜂虫来食,万蚁攀咬。”
“若是范同知不满痒死之法,我这儿,倒是还有个体面的死法。”
“寻些犬兽,喂其欲药,绑住范同知四肢,与犬兽关在一笼,扩尔魄门...”
“当然,若是以上都不满意,还有别的法子,我一一说来...”
“...”
当范知听到痒死之法时,已经彻底绝望了。
更别说后面的一些死法。
他不怕死,但怕死的受折磨。
待纪骧话音落下。
范知没有任何犹豫的,便要拔出身旁一将领腰间佩剑,意欲自刎。
站在他身旁的将领,乃是陈大牛。
结果显而易见,范知失败了。
他本欲咬舌自尽,也被陈大牛及时发现并制止,并将其按跪在地。
范知慌了,大骂道:“嬴渊!我是朝廷命官,你不可那般待我,不可!不可!”
嬴渊道:“你想死的痛快,可以,但你总要让本总督心满意足才是。”
范知咬牙切齿,“嬴渊,扪心自问,即使我将背后之主谋说出,你有那个胆子将其法办吗?”
嬴渊不语。
范知大笑道:“好!我告诉你!”
“背后主谋,乃是周王!”
“周王与我,将历年来的盐税预缴银揽为私用。”
嬴渊沉声道:“周王又无实权,背后还牵扯着谁,你最好还是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显然,他想让范知将周襄也供出来了。
但范知有难言之隐。
将周王供出,是计划的一部分。
如今,他的两个孩子,都在周襄的控制下。
他就算死的非常痛苦,也不能让自己的两个孩子出事。
所以,除了周王,他谁也不能供出。
“只有周王!”
范知为了自己的儿子,可以豁出一切。
见状,嬴渊摇头一叹。
明眼人都能瞧得出范知的顾虑。
时下,嬴渊已经派出万骑营、锦衣卫、漕帮三路人马,全力抓捕范知子嗣归案。
只要能抢在周襄转移范知之子之前,将其运来金陵。
周襄给嬴渊设下的局势,便也不攻自破。
甚至,两淮的事情,都能由此而终。
“将周王与你贪墨盐务预缴银一事写下来画押。”
“本总督可以让你死个痛快,但不能让你现在死。”
“待本总督将周王法办,你与其一同赴死。”
这样说,是为了安抚范知之心。
周王那边定是要查。
在此之前,范知不能像谭友德那样畏罪自杀。
“若你死于本总督营中,本总督将不惜一切代价,使你范家绝后,本总督说到做到。”
待嬴渊话尽,范知便将他与周王贪墨预缴银的事情写了下来。
这本就是周襄计划的一部分,他也是奉命行事。
随后,嬴渊便让范知退下。
于节庵问道:“人证物证俱在,敢问老师,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所谓人证,就是范知。
所谓物证,是范知与周王的金银古器等往来。
凭此两点,就可将周王捉拿。
但周王毕竟是郡王。
地方官吏,没有惩罚的权限。
需将其移交宗人府惩治。
可一旦将周王移交宗人府,期间就容易出现变数。
嬴渊便站在了天下宗室子弟的对立面。
宗室一旦发难,上皇定会坐视不理。
届时,姬长便就扛不住压力了。
可若不办周王,嬴渊在两淮的事情,就站不住脚,立不住公义。
贸然对宗室子弟下手,也是取死之道。
“差人暗中监视周王府。”
“散出消息,就说,都转运盐使司同知为巴结周王,每年都会以固额银两孝敬周王。”
“本总督要等着周王亲自找上门来。”
听到嬴渊的话之后,于节庵有些费解。
因为这与范知的供词不同。
按照范知供词来说,是周王与范知有谋贪污预缴银。
但按照嬴渊的意思,周王的罪状反倒是请了。
毕竟,周王没有主动涉及贪污,也没有过问盐税的权力。
如此一来,岂不是给了周王斡旋的时机?不能一鼓作气,将罪定死?
而且,照此下去,也与嬴渊此前所言相悖。
不是说好了,不惧周王身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