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嬴渊深受扬州底层百姓爱戴。
但仍然有一些人,会认为嬴渊是个贪官。
原因何在?
那是因为,嬴渊做的那些事,真正获得利益的,是寻常百姓。
一方得利,一方就要折损利益。
士族、商贾,岂能觉得嬴渊是个好官?
就比如举劾点这个事,有人不信,就会有人信。
半个时辰后。
便见有百姓乔装打扮,登向举劾台,将举劾信投入箱中。
一些百姓买不起纸笔该怎么办?
可以口述说给那些士卒听。
巳时三刻左右。
嬴渊、于节庵二人前往金陵贾府。
前者于林黛玉来说,不算是外男。
毕竟,一来,贾母有言在先,二来,林黛玉与迎春情同姐妹,三来,林如海似有托孤之意。
所以,嬴渊可以直接前往内院。
至于后者,只能在前院等着。
贾琏是个会来事的,知道于节庵深受嬴渊器重,所以在嬴渊去往后院查看林如海诸多遗物时。
他则留在前院,陪同于节庵闲聊。
后院。
林黛玉暂将她父亲的遗物都堆放在了一间书房里。
今日,她本没有着妆容。
但得知嬴渊来时,又特意化了淡妆,穿了一身较为好看的衣裳,也算是在有限的时间内细心打扮了一番。
不过,嬴渊并未注意到林黛玉身上的变化,甚至可以说,几乎就不曾瞩目看向她。
此刻。
书房里。
嬴渊让林黛玉找来林如海在官场上与诸多官吏的书信往来。
他坐在椅子上,忘乎所以的看向那些书信。
至于林黛玉,则默默站在嬴渊身旁。
不知不觉,便已过去了一个时辰。
忽而,嬴渊看到林如海与都转运盐使司同知的一封书信往来。
信中,林如海谈到有关盐务预缴银的事情。
见此,嬴渊眉头一皱。
他继续翻阅起其余书信。
直至将上百封书信全部看完之后。
他将一些带有疑点的书信握在手里,开口道:
“林妹妹,这些书信于我有大用,暂交予我。”
话音刚落,林黛玉先是一愣,而后脸颊有些羞涩,低头道:
“嬴表哥自便。”
以往,嬴渊称呼林黛玉,只唤其为林姑娘。
或许,就连他都没有意识到,情急之下,竟唤了一声‘林妹妹’。
当林黛玉话音刚落,她便见嬴渊急匆匆走出书房。
见状,她缓步追了上去。
嬴渊一路来到前院正堂,“廷益,看看这几封书信。”
林黛玉见有外男,并未现身,只是坐在正堂的屏风后,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贾琏见嬴渊走来,也是不敢坐着,静静站到一旁。
于节庵见嬴渊脸色激动,接过那些书信便就看了起来。
不足两刻钟功夫,他就将所有书信全部看完。
从那些信中的字里行间,他猜测到了一些什么,瞳孔中逐渐透露出惊骇情绪,
“他们...怎么敢的啊!”
嬴渊坐在首位,拿起一个茶壶便痛饮起来,随后,正色道:
“预缴银不是关键。”
“这些信中,还有林御史所写的记事手书。”
“中有提及,承平元年,六月下旬,周王置办玉器、古玩等项,共动支银九万余两。”
于节庵道:“周王应该拿的出这些银两吧?”
嬴渊道:“自是拿的出,但林御史怀疑,这笔银子,不是出自周王钱库,而是用来销赃预缴银。”
于节庵眉头深皱,脸色隐隐透着不安。
如果两淮之事,真的涉及到这位郡王。
那么,麻烦可就大了!
涉及到上皇的,可以当做不知道。
但涉及郡王,还能当做不知道吗?
他的老师嬴渊,又欲如何抉择?
“老师...预缴银...要查?”
震惊过后的于节庵开口询问。
嬴渊点头道:“林如海不可能无端怀疑一人。”
“再则,承平元年,六月下旬,你可知,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于节庵摇头不语。
嬴渊正色道:“承平元年六月下旬,阿禄台率师入侵河套,河套之役由此始。”
于节庵不语,或许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嬴渊继续道:“前方正动兵戈,这位周王,却拿出九万两银子买什么古玩...”
“此事不查,本将军对不起在边疆死难的弟兄。”
按理说,于节庵听到嬴渊要继续查下去,心中应是会有几分胆怯,但实际情况却是。
已然震惊过的他,此刻却显得有几分激动,“当真要查周王?”
此话一出。
站在一旁的贾琏顿时双腿一软,瘫在地面。
见状,嬴渊神情肃穆,“贾琏,你与林姑娘,暂且前往后院,没有本将军的吩咐,不可擅入此间。”
贾琏连忙点头,连爬带滚的离开此间。
我滴个乖乖,要动郡王?
这就是昭毅将军吗?
妈的,我为什么不是聋子!为什么!
没人知道此刻贾琏有多么害怕。
毕竟,他可是真切听到,嬴渊要动郡王了啊!
那是王!
别说知道轻重利害的贾琏差点儿被吓到魂飞魄散。
就连不知朝中、官场之事的林黛玉,在隐约听到嬴渊要查郡王时,都是神情一顿,心惊不已。
同时,她对嬴渊更添了几分钦佩。
在她看来,嬴渊不畏权贵,维护国法,为两淮百姓不惜得罪郡王,就是大丈夫的做法,是为国为民的举动。
林黛玉与贾琏二人走后。
嬴渊刚想说些什么。
就见有万骑营的兵卒急匆匆走来,
“嬴将军,举劾急报!”
嬴渊在来贾府之前,已经向众人吩咐下去,如若有紧急情况,可去贾府寻他。
毕竟,如今两淮形势瞬息万变。
嬴渊需时刻亲自坐镇。
见兵卒走来,嬴渊下意识好奇道:
“事关举劾?这么快便有了消息?”
他从兵卒手中接过举劾信。
信中,乃是举劾周王与都转运盐使司贪墨盐税预缴银一事。
见状,嬴渊冷笑一声,
“我等刚查到这条线索,就有人主动送上门来。”
于节庵看了那举劾信之后,忧心忡忡道:
“会不会是周襄刻意为之?其目的,就是要让我等对付宗室郡王?”
周襄的计划,可以说是阳谋。
嬴渊若是不查周王,他在两淮做的事,就站不住脚。
若是查了周王,整个大周的宗室子弟,不会放过嬴渊。
也就是说,无论嬴渊如何选择,对他都无利处。
只是,周襄小觑了嬴渊。
“还是那句话,周王于战时一掷千金,若不将其查办,本将军对不起在边关死难的那些袍泽兄弟。”
说到这里,嬴渊豁然起身,负手而立道:
“周襄想让本将军查,那本将军就查给他看!”
“两淮之事,但凡涉及通匪、贪墨者,无论是谁,上不封顶,一律严查!”